第386章 戰雲(五)

黃淮平原之上,一只漫長的隊伍魚儷於道途之中,與眾不同的武器和裝具,還有滿載器械的漫長車馬隊列,昭示著他們作為新軍之一的身份。

作為最後一只出現在戰場的新軍部隊,新軍左鋒乃是背負著某種沉甸甸的使命和責任,投入北伐戰場的。

因為,作為國之重器的神機軍,在北伐戰場中的表現,實在是不怎麽盡如人意,或者說有些差強人意,而為前沿的軍帥們所詬病。

特別是對照另一只銃器為主的新軍左廂,在戰場上的各種活躍一場和積極進取的表現來說。

堅持抱著傳統不放,習慣於在步隊重重環護之中作戰的老神機軍們,自然是很有暮氣沉沉和積重難返的味道。

隨著大本營裏監國態度的變化,後方神機軍的高層們,也感受到了某種壓力和危機感,雖然他們還不大相信,就憑這麽一只異軍突起的新式火器部隊,可以動搖神機軍的歷史地位,但在內部也少不得一番自省和追責。

起碼,當初是有機會將這只新式火器戰法的部隊,給納入麾下的機會,只是因為某些人的私心和背後利益的牽扯,最後反倒變成了神機軍在戰場表現的負面反襯。

因此,作為神機軍裏出來的淵源和蔽數的精英,被賦予無數期望的新軍左鋒,自然要有相應的職責,為出身的老神機軍們狠狠爭上那麽一口氣。

甚至為此不惜從現役序列裏,支援了大量的器械和裝備,甚至把數量有限的壓箱底寶貝都拿了出來,只是為了好好表現一番,挽回軍前和後方信心和態度。

因此,相對於底下將士的普遍樂觀和輕松情緒,以新軍左鋒將譚國臣為首的上層軍將們,卻是有些慎重和緊張。

要知道,作為大本營配下的軍序,已經投入戰場的六部新軍各有境遇:

最先出戰的新軍右廂都是馬軍,不善攻堅而被當作救火隊到處堵漏而各般疲於奔命,雖然戰功彪炳但也損傷累累而且補充不易;

後發而至的新軍中鋒、右鋒、前鋒三部,好容易打出好些名目來,得以獨出一路結果連戰皆捷之後,莫名其妙的一頭撞進汴州的泥坑裏,惹出了屠城這樁勾當,差點就在蜂擁而至的北軍圍攻下全軍覆沒給打沒了;

唯有一貫整規中矩的新軍後鋒第四將,自從和那只作為墊底的新軍左廂第七將湊做一塊,倒是一路攻城掠地打的有聲有色,連奪毫、宋、陳諸州,一直打到許州的都亟道外圍,令北朝亦要有所震動。

而在支援和拱衛前沿軍行司的濟北攻略、微山湖大戰,鄆城奪還戰等一系列戰事中,更讓人大掉眼色,而不得不刮目相看起來,很有些後來者居上的味道。

因此作為在大本營預備資序裏的最後一支,新軍左鋒也禁不住坐立難安,至少沒法繼續再坐視於戰場之外了。

只是,與他們一同行進的,除了大量增補前沿的江南新兵之外,還有另一只陣容鼎盛的軍隊。

這只軍隊是如此的久負盛名,以至於這只新軍左鋒,都要自甘居於從屬地位,要知道他們的旗號已經有上百年,沒有踏足過北地了。

……

站在幾具撲倒的屍體前。

方臘用單手握刀拄著身子,重重吐了一口血沫子,才覺得胸口的淤結舒緩了許多,方才被用一名北兵用鐵棍給給撩了一下,護胸的鐵片連同邊上的甲片都打凹了下去。

卻是有些慶幸又有些嘆然,這次遇襲,差點兒就陰溝裏翻了船了。

若不是事先出來,討要了十幾個火雷彈應急,只怕手下這大半兄弟和攜行輜重,還真要折損在這裏了。

襲擊他們的這些北兵,個體戰力倒也別無稱奇之處,但是真正打起來起來頗為奸猾難纏,居然還玩起聲東擊西的,外加圍點打援的把戲。

若不是留守的人,乘著爐火點了火雷彈,一氣丟了出去炸散了那些,一鼓作氣堆上營地邊緣的敵兵,乘機反沖了一陣,才將堪堪將營地和輜重守住。

雨中火器固然是不好擊發,但也並不是不能擊發,數十只三眼銃和短手炮,在十數步內出其不意的打出去,頓時讓對方人仰馬翻沖勢一滯。

然後火器與兵器配合的陣列一成,那些敵軍就再也沖不動他們的陣腳了,勝負之勢就逐漸顛轉了過來。

這些乘著雨水突襲的北兵,明顯擅長近距突擊格殺,但是缺乏長力和耐心,久戰不下就出現各種焦灼和惶急起來,然後被方臘瞅著一個機會,散開陣形反殺出去,就潰了勢頭不復故勇了。

只可惜,最後還是跑了領頭的少部分人,主要是那一小隊掠陣的北朝騎兵,在旁虎視眈眈令人無法投入全力,敗退起來的時候,光靠兩條腿也是追之不及,卻有所忌憚。

領頭的騎將射術很也有些厲害,就算是雨水也沒有遮擋住他的鷹射之技,幾乎是箭無虛發的連中數人,作為旗手的方寶,都差點被他給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