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淮北紛紛(六)(第2/2頁)

就像是用血色篩子將這些騎兵的激流,反復過濾了好幾遍,最後沖出列陣的時候,已經變得稀疏疲沓起來。

而剩下被困的騎兵,在左沖右突的馬力耗盡後,就絕望的重新陷入了某種四面八方的包圍中,騎在馬背上高人一身的他們,卻成了銃手最好的目標,甚至不用擔心誤傷友軍,被一一擊倒,或是最多抵擋片刻之後,拖下馬來砍翻。

低矮的山坡上,騎在馬背上用咫尺鏡觀戰的我,也不免籲了一口氣,緊趕慢趕的,總算在事情變成不可控制之前,給趕上了。

我原本的計劃是嘗試援救下受困的江川軍,能找回來多少算多少,好歹也是一股有生力量不是?然後在軍中參事團的建言和策劃下,衍生出這個誘敵的附帶計劃,並成為謀求的主要方向。

比起那些北朝的騎兵,我還要擔心另一個問題,就是進入渦河的那些漕運綱船,雖然自真源縣以南,各種急流亂灘逐漸增多,而不適合行大船。

但是保不準有人食髓知味故技重施,再來個一波流的運輸搶渡。令我們首尾不能相顧而應接不暇,那就麻煩大了。

這種引而不發的可能性,才是最容易令人忌憚的威脅。好在敵軍總算按耐不住,露了行跡。

我的要求不高,能夠正面打一場,不說盡數殲滅,能夠打出一個相對優勢的傷亡比,令對方從此投鼠忌器,或是造成足夠的傷亡,讓對方知難而退,我軍就更好方便行事,也更有進退余地了。

畢竟沒有一個正常心智的人,會用相對寶貴的騎兵去換取我們火藥鉛子的消耗。

但是負責在帶隊作為誘餌的張憲,似乎做的比我想象的更出色,或者說敵人比我們想的更加瘋狂,因此我看到的是一片狼藉,不分彼此的大混戰。

一只來去如風的大隊騎兵,固然是令人忌憚。但是一只陷入近身纏戰,且大部分下馬,陷在車陣裏激鬥正酣的騎兵,就是另一回事了。

等我的第一支隊伍排好陣列,開始排射的時候,他們大多數還在進退兩難中,忙著尋找坐騎,或是想辦法擺脫糾纏。

行軍打仗,所謂的易放不易收,特別是對進攻序列來說,一旦陷入混戰,相比原地嚴陣固守的一方,指揮他們的傳令效率,就不可避免的被各種因素給幹擾和削弱了。

特別在生死廝殺酣暢之中,就算鼓號和旗幟的指揮,有時候也未必能夠及時感受得到。

因此,能夠有足夠的預備隊,或是在戰鬥中後發而至的一方,總是有更多應變的可能性,也更容易長居上風和優勢。

而能夠在日常訓練中,領會各種相對復雜的鼓號,並變成一種條件反射之後,無疑在戰鬥中也更有進退縱橫的余地。

人類是群體性的秩序生物,在密集和整齊的隊列裏作戰,對相互之間安全感和信心鼓舞,具有很大的加成,而對敵人來說,就是某種嚴陣以待的壓迫和威懾了。

按照後世大媽二和鋼鐵系列遊戲的說法,就是敵軍組織度已經相當的低下,就算裝備再怎麽精良,編制如何的齊全,在新生力量的後續打擊下,很難堅持的了多久的。

主攻方向還是一片混亂,由內向外發起的反擊,雖然沒能持續多久,但卻成功的拖住了這些攻入車陣的騎兵。

因此,當我的部隊繞過車陣,對進行追擊的時候,這些正在攻打車陣的敵人,就真的一片亂了。

有人想向前繼續突擊,一鼓作氣沖垮最後的抵抗,還有人卻想讓部下分散開來,迂回側擊,還有人像稍稍後退整隊再來,但這幾種意見和命令交織在一起的時候,反而讓他們自己相互擁堵成一團,進退不得。

這種猶豫和混亂甚至擴散到外圍機動的其他騎兵。

雖然身為老練騎兵,他們有足夠的經驗和應變手段,來做出挽救的行為,但是他們的坐騎,卻成了實現這個願望的最大的妨礙。

出於動物本能對火光和巨響,所產生某種過激反應,壓倒了對於禦手的信任和強制手段,這些被人工馴養的戰馬,幾乎是第一時間歇斯底裏的想避讓或是回轉。

而讓他們脫離重整的戰術企圖,變成一場自相沖撞踐踏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