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戰淮北(十一)

精妝銀邊橫刀輕快的抹過對方脖子,大團的鮮血噴濺成一個扇形面,沖入隊列的最後一個敵兵,自此了帳。

辛稼軒有些表情僵硬的,摸了把沾在臉上的血水,只覺得口鼻裏都是鹹腥味,呼吸都變得沉重起來。

這就親手殺敵的感覺麽,距離上一次為了保護阿霓,而與那位聯手配合,殺死那些亂入龍雀園的綁架者,卻是已經過去了很久一般。

他的身體有些微顫,卻覺得體內的血液似乎都要沸騰起來了一般。他當然並不知道,這只是腎上腺素上湧的作用。

一團銃兵加上收攏起來一個半輔兵大隊,在敵勢未明的情況下,自然按照操練之條,組成一個長兵在前短兵掩後,火器弓弩居中的空心大陣,將洶湧而至的敵人死死頂住,然後用此起彼伏的排射,將其像是剝洋蔥一般,層層消弱殺傷。

然後那些散兵也有樣學樣的,在大陣周圍組成若幹個相互掩護的小戰陣,總算穩下陣腳來。

但是敵人的下一波攻勢已經緊接而至。

這些穿著褐色布袍和黑漆皮甲的士兵,幾乎是接二連三像是炮石一般的撞上外圍長矛叢林,他們手持肩高大牌,側著身子從槍尖上面蹭劃過去,頓時將密集的列陣推擠著,撕開幾個裂口。

抵角陣?就見那些手持寬刃重劍的敵兵,緊隨氣候蜂擁而入,迎面劈斬出成片的血花和殘肢斷體,然後被那些在錨杆下低俯身體的白兵,成片的趨前砍劈,狠狠斬啥在他們缺少防護的腳踝和腰身上。

一些被砍斷前端的矛手也放棄長杆,反抽輕長的細劍,踏著斜壓在人體的長杆,跳起來迎面刺擊那些敵兵的頭臉和咽喉,從上路配那些白兵的攻擊。

另一些背著短矛的敵兵抵近後,幾乎同時投出一片,挺立的矛叢頓時矮了下去,好些排頭兵和矛手,都被釘穿在地上,痛苦呻吟著再也爬不起來了。

連帶矛從也被打出好幾個無法填補的缺口,不得不留下白兵纏敵,其余矛手在號令中後退數步,才重新整隊成叢再度趨前,掩護著那些突出殘余白兵,重新退入列陣之中。

然後他們也付出了代價,成片的在彈丸的橫掃中,捂胸脫手翻倒在地,失力的投矛,甚至就近距離的插落在自己人身上,帶去不少誤傷。

再次擊退來敵之後,辛稼軒也用咫尺鏡,看清楚了遭遇來敵的旗號,那是造型獨特的牛角幡和黑色牦尾旗。

“青唐義從?烏廝藏兵……”

他的腦子裏頓時冒出相應的描述。

作為百年亂世之中的調味料之一,無疑就是這些各族雇傭軍了,其中比較出名的有許多,以青唐義從,最有代表性。

他們主要來自數百年前曇花一現的吐蕃王朝故地,青海到前後藏之間,當年雄踞高原威勢赫赫,最盛時擁有五茹十六域,六十一東岱的吐蕃王朝,在先賢梁公統帥反擊大軍的鐵蹄下,崩解利息,傾如菲粉之後。

唐人占據了羌塘-西海流域最肥美膏腴之地,設立了青唐大都護府後,也在吐蕃故國的廢墟上,扶持一批親藩的地方政權,便有了前藏和青海的湟源郡王、上下兩蘇毗、後象雄等勢力。

然後有後藏之地的,昔日被吐蕃征服的各族後裔,山前部、乘機自立割據,上表請為臣藩,又有曾為吐蕃附庸藩屬的西山八國、瀘水羌等轉投大唐,因此青唐之地以大小部姓藩屬爭據生滅沿襲至今。

俗話說的好,斬草除根最積極的就是這些叛徒、走狗之流了,通過他們世世代代的努力,逃到雅礱發源故地,而苟延殘喘下來的吐蕃王族,悉補野氏一族也沒能幸免,幾乎在他們世代的圍攻下給殺滅絕種了。

除了一個靠近泥婆羅國而受其蔭蔽,自稱是末代贊普的泥婆羅妃子留下遺腹子,所創立的古格小王朝鞭長莫及外,吐蕃故國的種種遺存和痕跡已經淡然無存了。

只是青唐地處高原,大多數地區氣候苦寒而土地貧瘠,終年災患不斷,沒有多少出色的物產,只有少數大族能夠靠中轉來自東天竺或是西域商路,而獲利豐厚。

能夠在這種環境下生存下來的人,都格外的堅韌和彪悍,為了生存資源這些部族之間也相互爭鬥攻殺不休,因此只要能夠活到成年的男子,都有弓馬刀槍的本領。

因而,在日常生計艱難治下,壯年男子成群結隊外出賣身從軍,就成了當地土族的一大出路,一方面可以減輕人口增生的壓力,另一方面可以給那些大小酋長、頭人、首領帶來不菲的收益。

其中又以四大勇士之地,最負盛名,以吃苦耐勞,堅忍不拔、舍死忘生著稱,也是從募於中原各方藩鎮的藩兵首選之一。

這個阿裏曲第,便是其中之一,據說數百年前那是吐蕃禁衛軍“薛昂諾基布”的來源之一。不過過了這麽多年,也就剩下一群為戰爭了賣命奔走的戰場鬣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