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戰淮北(五)

添為暫編第四營第二輔兵大隊都頭,權領校尉銜的張憲,正在查看自己剛領到的補給品。

除了便攜的炒米和現食的幹餅,大塊黑乎乎的腌肥肉,成捆的白曬魚幹,陶質罐裝的白肉煮豆子,紙包的醬幹塊和粗鹽,敲碎的茶餅和小袋茱萸、幹椒配料,裝著瓜菜腌漬物的小壇子,用作布置帳篷和充作鋪蓋的十幾匹水紡粗布和幾大卷毛氈,林林總總的也有一堆。

什長以上士官們可以多拿幾根熏幹的臘腸或是煙魚塊,隊官還有一小罐油脂和半包黃砂糖,正好是一只大隊的五日所需。

從配給的成色和數量上,就可以看出這只軍伍的作風與底蘊,至少這位將主的用心和竭力,乃是遠異於其他友鄰,更是張憲之前的上官,所沒法比擬的。

因此,雖然之前的遭遇有些荒謬,更是卷入是非遭了一場無妄之災,被人坑了一把,還有些隨波逐流的抵觸心思的他,在如此厚待和優遇下,已經自覺沒法虛應故事,對效力的這只部伍,也漸漸有些信心和期盼。

正在準備下餐的火頭兵,用匕首從滿是鹽花的熏魚節上,費力刨削了一絲絲形同刨花的魚片,甩進正在滾煮幹餅條子的疙瘩面湯裏,散發出某種沉厚的香氣來。

只可惜沒有酒水,不然就盡善盡美了,不過他自嘲的笑笑,畢竟軍中嚴管飲酒,除了幾個特定的時期,都是不準沾酒的。能夠為這麽一只律令嚴明,令行禁止的軍伍出力,應該是前程有望的幸事才對。

隱隱抱著這種心思,他不厭其煩的督促著護兵和輔卒將這些補給之物,一一貯藏安置妥當。

突然他聽到某種嘈雜聲,有些不滿意的走了出去,卻看見那些部下正圍作一團,正在情緒激動的爭執著什麽。

“何事喧擾……”

張憲有些不約的沉聲道。

雖然這些部下來源頗雜,但他還是一板一眼的按照標準操條,未感懈怠,更兼他乃老選鋒官的背景,無論是臨陣行事的身先士卒,還是日常的營伍操行,都自有章法頗得敬重和權威。

因此第二輔軍大隊,也很快從八只大隊中脫穎而出,成為僅次營官楊再興親自抓的第一大隊之外,頗得信用而堪稱最像樣的老部隊。

“回稟都頭。”

因此他一開口,便是有人趕忙應聲到。

“是中軍來人宣達……”

“讓我們挑一批人,去操習火器……”

“火器……”

張憲驚訝了下,卻是想起那些成片舉發,殺人如割草芥的銃隊,有些動容起來。

“將主打算給我們操習新戰法麽……”

在等待補給和整備的短暫間隙,從淮水之上駛入的河船上,由副材官孔吉吉給新軍左廂,帶來了一批新的補充物資,卻是羅氏本家工坊日趕夜幹,積累下來的一批軍械成品。

其中包括了,提供給教導隊和捉生隊騎兵用,輕便化的短身騎銃一百五十只,附帶承載馬鞍上瞄準的支架和掛具,這樣他們也有兩只以上備換的武器;

又有提供給親直團和標兵團的敞口式喇叭短銃二百只,轉輪式快銃兩百三十只,當然只夠分別裝備一部分。雖然因為轉動的內膛不夠密封的緣故,射程比起定裝的零式長銃,有所縮減,但是可以作為巷戰或是山地戰中,遭遇狹窄空間快射擊發的掩護手段,與喇叭銃相互配合使用,並不會彼弩機慢多少。

然後又是一番試槍和上手練熟的過程,乒乒乓乓打的熱鬧。

最後,還有一千六百只結構簡單,形同一只單手棒槌的火門式三眼銃,就是三只厚短鐵管固定在一根鐵棍上,用時將火門往硬物上一砸,或是線香一戳,就可以像短銃一般擊發出去,在二三十步內造成有限的穿透殺傷,雖然設計上不便瞄準,但是只要形成一定數量後,作為所謂的準頭就沒有太大意義。

當裏面三發裝藥打完後,還可以當作類似棒球棍一般重兵揮砸,這種相當初級的火器原本是配給輜重大隊那些輔助人員防身。

但我考慮到輜重隊的輔助人員大都留在了江都經營後方。幹脆靈機一動,將其中拉出一千只來,當作某種獎賞和激勵,撥給第四營,以初步實現第一、第二、第三輔軍大隊的火器化,也算是營官楊再興的基本班底。

這種遠程近戰兩變的奇特武器,很快就受到暫編第四營那些輔軍們的喜愛。

相比士兵得到戰場新玩具的一片熱情,我卻在和參軍、佐僚們,一邊變現新的操條和制令,一邊慢慢考慮和反思我這只部隊的前程和發展方向。

這個世道想要得到大量的兵源很容易,但是想要得到符合我標準和要求的兵員,就是另一回事了。

在這個亂世中,各種頻發的天災人禍,讓大多數人生計艱難,因此加入各地藩鎮的軍隊,當兵賣命來從血泊裏撈食吃,變成一種相當普遍的常態,哪怕南朝北伐之後,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