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藩奴,工坊(第2/3頁)

反正按照某種默不成文的傳統和慣例,這些暫時還沒歸入大梁治下,也無法像廣大歸化民族一樣,為大梁創造價值或是貢獻能力的化外之民,嚴格意義上是不能算作人的,也不能享受作為人類基本待遇,和道德底限的。

他們要用操勞到死的一生,來償還本族同胞所犯下過失和罪孽,雖然有心反抗和逃亡者不在少數,但都變成礦區外圍樹木上,類似某種風幹肉之類的東西。也只有極少數人,才能機緣巧合逃出看守和警戒。

然後又運氣極好的,在被官府當作可疑人等緝拿之前,被地方豪強土族所收容和蔭庇,才能擺脫這種命運。

阿圖就是這麽一個礦山逃奴的後代,也是一個典型混血兒,廣府當地被稱為“雜種”“串串兒”的存在。

因此,相對於周邊那些黑發黃膚的普通人,他雖然也繼承了母系的淡黃膚色和國人式的相貌,但是來自母系的,黑裏泛紅微微卷曲的頭發和淡灰色的眸子,無時無刻不再提醒著自己和周邊人,關於他身上卑賤的外族血統和蕃人的身份。

作為藩種後代,他只能在父母含辛茹苦教導下的小心做人,給主家做牛做馬的盡心侍奉,好取個土生的大打腳女子,期待在下一代能夠去掉這身可恥的藩種烙印。

用阿父的話說,這都是命中釋然,來到國朝之後,作為一個曾經充滿各種絕望和悲憤的化外之民,他已經不敢怨恨了。作為這世上所見到過的,最強大最可怕的政權,他也不敢想象,這世界還有什麽能夠抵擋和抗拒它的存在。

甚至連一點暗藏的仇恨都不敢有,相比死在不見天日的礦洞裏的那些同鄉,他有足夠活下去的機會,這就夠了。

然後一夜之間,在那些洶湧而至吃大戶的難民洪流之下,他的主家連同未老先衰的父母說沒了,他也失去了存世的這一小方天地,被這股時代的激流裹卷著,隨波逐流進了廣府城中。

因為過於顯著的蕃人特征,乞討給本地的丐團毆打,出賣力氣也沒有人要,被拉進某個下九流蕃人幫的第一天,就嚇的逃出來,因為,他們打算把他做成某種殘廢的斂財工具,用淒慘可憐來多乞討一些錢財。

然後陰差陽錯的餓著肚子聽說某處有人施振,用盡最後的力氣趕了過去,好容易搶占了個比較靠前位置。

結果,作為戰亂難民流人中的青壯,通過某處臨時設立的粥場,他被招募進了某只勞役隊中,才吃上了有生以來的第一頓飽飯,然後有了第一份自食其力的工作。

當廣府的動亂終於平復下去之後,他們這些流人青壯,也絕大多數簽下契書留了下來,成為恢復和擴建的產業之中的新血。

因此,經歷了這麽多的流轉變化之後,他只想把握住這個機會,把這份生計長久的做下去,為此不惜付出任何代價。

正在出神的阿圖,突然被人重重推了一把,頓時向前失去平衡,手舞足蹈噗通一聲的撲倒在塵土中,然後看到一雙布履,忍不住一把抱住,難以自自己的激動起來。

“我說……”

我皺起眉頭,看著這麽一個突然撲出列來,用著某種狂熱表情,抱住我腳背在上面各種親吻跪舔,結結巴巴說著仰慕和表忠的話語,然後才扈從們拖走的那個家夥的身影。

“像這樣的家夥,還有多少……”

“前後大抵還有數百人。”

名為羅禮的人事主管恭聲道。

“主要都在底下的工坊裏……這位是臨時支派過來幫忙的……”

他也是我帶出來的婆羅洲內藩老人之一,當初按照禮義仁智信忠孝悌來給他命名的有八個人,現在只剩下五個,都是身居高位獨當一面的人物。

像羅禮,在其他地方並不突出,只是記性極好過目不忘,再加上做事一絲不苟而已,所以我讓他們負責員工的日常人事管理。

“挑選一些表現好的,調到總號來,集中編練做一隊吧……”

我如此吩咐道。

“日常再做一些考驗……”

“是……”

“這樣有點愚忠又肯出死力的家夥,僅僅用來做底層工人,實在太浪費了……”

我暗自嘀咕道。

相比其他恨不得把十二個時辰當成二十四個時辰用的那些大商家和工坊主,我家的工坊可謂要良心的多,所有人員一天只要做六個時辰的工,超過則按照加班加點額外多給工錢,還有免費的食水。

平時盡量集體居住和生活,閑余的時間,還要組織起來進行一些集體會操,團組競賽之類的身體鍛煉,相應夥食粗糙簡單但絕對管飽。

因此我門下的工役們,相應的勞動效率和積極性,比起整個行業的普遍標準,要高上許多,他們甚至主動的要求加班加點,仗著身強力壯的優勢,以賺取更多的工錢和補貼,乃至僅僅是為了免費供應的食水,帶回去給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