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迷夢,將醒

我已經許久沒有做夢了,因為這個夢格外的詭異。

屍山血海,以及從無所不在的血泊裏,爬出來各種殘缺不全,流彈著惡心體液的哀號人形,他們就像是扭曲的影子一樣,步履蹣跚的手腳並用,努力向我爬了過來。

其中很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或許在哪個路口,或許在那個村莊的廢墟,我所遺憾的,我所驚詫和憤怒的記憶碎片,幾乎都化作了各種形態的投影。

大概是最近戰地上無形間積累的壓力多了,我也有了心理輔導的需要了,面對這一切我甚至還能如此自嘲的。

不知不覺我手上已經是人命累累了,為此後悔麽,這怎麽可能,我可是穿越者,身負數千人的寄托和野望,注定要給這個世界帶來翻天覆地變化的穿越者。

你們這些生命旅程中偶然片刻的醜惡風景,連抗爭自己命運的希望和能耐都沒有,就只能死後裝模作樣來嚇人的戰五渣,又能奈我何。

我幾乎是有些狂熱和歡快的伸展開手腳,迫不及待的要大幹一場了。

然後隨著,我惡狠狠的冷笑著,將最後一個疑似受害者的扭曲面孔,踩在泥土裏的動作,世界像是不堪蹂躪崩碎了一般,場景再次變幻。

火燒雲一般的天幕之下,無窮無盡橫七豎八斜插的殘破刀劍槍盾,構成綿連不絕兵器叢林,一山又一山,怎麽也望不到的不知名戰地廢墟,或者說是充斥這整個地平線的武器墳場。

在更遠和極遠的地方,我甚至看見了倒樹在泥土中的槍械,以及類似戰車、飛行器和巨艦的物體,它們被夕陽沾染成某種怵目驚心的昏紅,就是無數的血水幹枯蒸騰之後有積澱而成的不詳低調。

無限劍制,還是,我忍不住伸出手去。

隨著我觸摸的動作,像是撥動了某個無形的齒輪一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歲月銷蝕著,從表面出現的銹跡斑斑,到化作一蓬蓬在風中消散的鐵砂,最終揚沒在暗色的塵土裏。

最後只剩下天空和大地攪亂在一起混沌中,那只幾乎無所不在的正三角眼睛,它似乎在催促著我去做些什麽。

我心跳異常急速的從行軍床上慢慢坐起來,用大口的呼吸來驅散,充斥在身體裏的脫力感,打量了一眼周圍的環境,微微發亮的晨光,從帷幕的一角漏了進來,照亮了室內陳設的輪廓,城市的簡易沙盤,掛在墻上的地圖,已經武器架上的長短火銃和單刃劍。

我籲了一口氣,還好,至少沒有再穿越到什麽亂七八糟的地方去。

守候在外頭的護兵,聽到動靜,低聲詢問和問候了幾聲,能夠當任我帳前護兵的,自然都是這只小隊伍中的優秀之選,只是在日常服侍生活起居上,他們作為軍人的專長,就沒法派上多大用處了。

目前每一個人手都是珍貴的,我沒有必要為個人的虛榮和一點未必租到的舒適性,去浪費這些人力資源。

因此在公眾場合前呼後擁,體現地位和排場的需要前提之外,這種隱私空間內,我還是盡量自食其力的好。

將行軍床收起來樹到一邊去。

說是床,其實就是兩根棍子一塊機制厚布縫制的多用途擔架,加上兩端有可以背掛或是提握的繩套作為固定。

除了救助傷員之外,也可以用來短程運送物品,甚至豎起來作為某種營帳外墻,墊上木板和石塊變成掩體,或是涉水泅渡搭起的便橋部件。

而行軍床只是這東西的眾多用途之一。只有要合適的支撐物,從木架、馬鞍到隨處可見的石頭磚塊,甚至是稻草和樹枝,都可以當作床來用。

畢竟南朝的大部分版圖,都處於溫暖多雨潮濕的溫帶到熱帶,天南亦是如此,哪怕是身處城樓之上,地氣亦是相當的重,要是直接躺在上面,很容易落下腰酸背疼風濕之類的大小毛病。

適當的注意這樣的小細節和多多借助前人的經驗,可以避免很對不必要的非戰減員。

簡單沾水搽把臉,吃過熱乎乎的幹菜魚松面餅泡湯,士兵們則是隔夜烤餅夾冷罐頭肉,配大醬湯的早食。

在縈景門錢,簡單的點數和會操熱身之後,由少量騎兵舉起城頭上取下的旗幟為先導,我們列隊就出發。

我不是第一次親自上戰場,但是穿甲還是第一次,冰冷的甲片透過柔軟的絲綢襯裏,讓人感覺有些不自在。

這是一具南朝特色的素黑筒明光甲,由鱗甲遮護上胸和肩膀的披膊,內套環鎖及膝的長筒身,以及用絹麻包住胸腹要害,兼防刮搽的抱肚,自上而下三件套構成。

穿起來大概有十幾斤,再加上用金屬細網遮住後腦和頸下的半緣鐵兜,沉甸甸感覺的墜在身上,沒多久汗水就浸透了棉布內襟,就連背掛的火銃和腰胯的精裝銀邊長刀,都幾乎感覺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