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行進和插曲

晴空如洗,碧波萬頃洶湧跌蕩的大海中,一只船隊正在緩緩的魚瀝而行,脫出一線線稍閃即逝的尾跡,在只有天和海兩種顏色的單調風景中,無不顯示這人類造物的渺小和無助。

只有抵近了看,才能發現滿漲鼓足的風帆和被拉扯的嘎嘎作響的船桅,在用最大的氣力,躍過一個又一個浪頭的巔峰。

在起伏搖曳中,不停拍打船身發出顫顫震動的白浪和泡沫,以及成群結隊追逐在行船周圍的鷗鳥,像淺淺的雲彩一樣,飄蕩在船隊的上空,無不在提醒著我們,已經身處風雲莫測的海中現實。

我們搭乘的是運送輜重的船團,作為這次的後援,大概有不同番號的兩萬多人,都散落在數十只大小海船之中,其中一半是作為是前線兵員補充的徒手新兵。

不過作為我的部下,大多數人都不缺乏乘船橫渡的經歷,因此精神狀況看起來尚可,除了武學過來的那批人是個例外,包括辛稼軒在內,他們幾乎臉色發白的,只能或躺或坐著,時不時喝點糖水慢慢適應。

相比之下那些東三道招募來的新兵就慘了,據說他們的坐船上是惡臭連天,艙室裏幾乎成了嘔吐物的海洋,還有人吐著吐著,就一頭栽倒海裏去,撈都撈不起來了。

作為有中國特色的大航海時代,最惡劣的生活環境之一,水師的海船之上無疑是可以入選前幾名的,甚至一度排在那些把廉價藩奴當作消耗品的黑心種植園主之上。

以至於早期為了湊全遠航大洋的人手,各支水師都是坑蒙拐騙無所不用其極,各艘船一上岸的第一件事,就是有水夫長帶著全副武裝的海兵隊,去拉羊湊人頭,流氓地痞破皮無賴,乃至監牢裏的罪囚,什麽的樣人都要,只要四肢健全,能走的動,都一股腦先拉上船再說。

因此很長一段時間內,這些遠航的水師船隊,成為各種人渣和下限的聚集薈萃之地,直到南朝建立前的數十年間,才因為大量南投人口的湧入嶺外,獲得充足國人來源之後,才慢慢扭轉了這種看法和偏見。因此水師之中,同樣也有尾數眾多的所謂北人後裔的存在。

但不管怎麽說,作為皮膚病和慢性關節炎的重災區,這裏總是不缺少諸如被惡臭熏死的老鼠,奇妙的蛆肉餅幹,充滿甲殼蛋白質沉積物的桶裝濃湯,外觀與真正木頭和石頭無益的肉制品,等等各種神奇的傳聞和軼事,也是誕生和發源與此中的。

相比之下,我向海兵隊提供的東西,真心是物美價廉的良心產品,起碼有真是肉類或是替代物的成分,也因此觸犯了不少傳統水師包銷商人的利益,沒少惹出是非來。

因為第一次出征時,海道已經被護航的水師肅清,因此這次沒有在動用水師的運兵船,而是直接征用成本低廉民船來承當後續輸送的任務,因此大小船只皆有,當然乘坐舒適性上,自然是越大越好,要是不幸被分到較小的船上,那就可以充分體驗一會,海中過山車的樂趣了。

像我所在這艘飛魚型的千料海船,算是其中的翹楚,也是往來天南各州和廣府之間,最經濟的通用船型,就可以載貨也可以運客。

在不考慮居住條件下,最大可以負載五百多人,或是塞上一千多石的貨物,如果用來販奴的話,則還可以裝載更多,只要定期澆水和投喂。

因此這次裝載了三百多人及其隨行輜重,就已經顯得格外的擁擠嘈雜了。

當然作為主官,我可以在船尾有一個單獨的小隔間,雖然因為靠近尾舵,終日吱吱呀呀的同樣吵得很,但至少有一點點隱私和個人空間,其他人就只能像沙丁魚一樣,擠在空氣汙濁的下艙裏,挨個兒而擠在一起休息。

所以我時不時的會下艙去查看一番,雖然沒有實質的改善,但是多少能夠起到點心理作用。船上雖然有廚師,但是只能滿足少數人簡單熱食的需要,因此大多數人只能啃泡清水的粗糙餅幹,靠一點醬菜勉強維持胃口。

相比之下我家自備的條件要好一下,按照每人的最小攜帶量,帶了一把梅子幹,少許茶粉,若幹塊海苔或是魚松味的壓縮口糧,和可以用來泡水的醬幹,士官以上每五人還有一罐鹽漬蜜餞和硬邦邦的肉棒。

大多數的航程時間內,沒有雲彩,太陽吃果果曬的人皮膚發紅刺痛,然後被海風吹的發麻失去知覺,隔天就發現退了一層死皮下來。

但是我還是堅持帶著他們在甲板上輪流活動,鍛煉平衡感和恢復體能,小隊結陣和觀瞄空放,以盡快適應下來,然後在第四天,我和少部分人已經可以在甲板上,用長銃射擊海鷗來練手,順便喝上了味道不怎麽樣的海鳥湯,無他因為鳥肉實在太柴太韌了。

雖然這次隨我出兵,滿打滿算只有一千五百人的員額,但產生的影響和後續,卻似乎遠超出我的預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