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薄發(五)(第2/3頁)

淡色拜帖之內只有寥寥數語,卻讓我微微笑了起來。

“卻是我那位便宜弟弟背後某些人,已經派人到了廣府,正在托轉關系,想在現下的局勢做點什麽呢……”

“然後呢……”

“然後有人想和我們討個交情而已……”

“回頭我會封一張錢票去試探一下……順便讓風卷旗,摸摸底子……”

……

上城,一處鐘滿珍奇花卉的園林館舍內,已經是滿地狼藉,也沒有人敢接近這裏,就像是憑空出現了一個黑洞一般,將所有的視線和聽覺,都被刻意的吞噬和扭曲了。

作為風暴的中心,則是一個看起來久居上位的中年男子,已經停手下來,坐在橫倒的翡翠屏扇上輕輕喘著氣,只是平日那些他所鐘愛和把玩的珍奇物件,現今已經被損毀的看不出本來的面貌。

作為並不長住此間的主人,他也就在這裏能稍稍發泄一番,而不用擔心自己的失態,成為上層的笑料和話柄。

作為禦庭中的一員,天生的家世和雄厚背景,讓他剛及弱冠之年,隱然擁有崇高的起點和無限的前景,經過這些年的經營和推動,也獲得了堪稱熏天的權勢,但這對他和他背後的支持者來說,還遠遠不夠,至少距朝中那些個最核心的位置,卻還有些距離。

因而他在暗中,也成了朝中諸多激進派的幕後推手,最期望打破現狀的潛在勢力之一,因為廣府太平日久,幾乎沒有什麽外來威脅和刺激,因此總是不缺乏一些屍餐素位的老家夥,牢牢的把持高位,而阻絕了年輕新進的晉身之途。

大相國又是個念舊的人物,這也讓他們這些權門世系,更多把重注投在了奉命協理幕務的寧海公身上,可就是寧海共身邊,同樣不缺乏各色投靠的勢力和派系。

此間主人,代表的就是主張對外保守維持現狀,對內勵精圖治的安內系,從國朝大政的經略方向來說,他又出身屬於被稱為“海派”的西進派,只是同樣屬於主張“鞏固現土,適量擴張”的保守一流。

因此,對於那些口口聲聲不忘光復中原的“大陸派”,或曰北上派,有著天然的對立和嫌惡的立場,也無法理解他們念念不忘的中原故土情節;

對他們來說,這些和北人牽扯過深的主戰派,就是些糜費國力的國之蛀蟲和敗家子,須不知,國朝的真正利益和根基,終究還是在嶺外七道和海外廣大領下外藩之中,而不是一片慘敗的嶺內之地。

可是因為這些主戰派的存在和努力,每年海量輸入廣府的錢財物力和各色資源,卻浪費在那些幾無收益,只見糜費的北伐戰事之中。

就他所代表的眾多海藩和歸化家族,秉持的派系立場和政治觀點看來,嶺內,乃至北地什麽,就是個吞噬錢糧兵員的爛攤子和無底洞,除了扶持一些勢力和代理,作為獲得人力資源和物產輸出產地之外,就並沒有沒有更多的價值。

反而因此養肥了五路招討在內,相關的大批利益團體,進而成為主戰派中占據主流的那些大陸派,成就功名和謀取地位權勢的推力。

這也是兩大源流,在國朝中最大的分歧和對立所在。

所以他才會默許那些人,打破朝中黨爭政見的潛在成規和慣例,調用從屬西海道的海外駐屯軍的精銳健兒,在嶺內對東南招討總管,這般方鎮大員的夫人下手襲殺。

因為這位陳蕙仙在北上為主的主戰派中,是協調人際關系的一個重要節點,並且掌握與之關系密切的多項營生和產業。

嶺外和嶺內的政治生態畢竟有所不同。

但是那些人居然失敗了,而且全部覆滅在了天目山下,然後一連串的變化,讓他們準備的後手,都成了無用功,不得不壯士斷腕,斬斷那些關系和線索,不給對方更多反攻倒算的機會。

甚至連底下人,試圖找其中一個看起來頗為關鍵小人物的麻煩,都顧不上了,因為對方的档案,居然牽扯四海衛,他雖然有熏天的權勢,但是也有一些不那麽方便的短板,四海衛無疑就是其中之一。

他只能將自己的心情暫時蟄伏起來,等待下一局的機會。

因而,這次清遠兵變之後,讓許多人都看到了某種改變現狀的契機,他也不能例外,他指示下屬在職權範圍內介入此事,然後通過掌握的亂軍動向和細節,來作為政治鬥爭的武器。

他不但成功的奪回了,在兵部駕部司裏的影響力,填補了在樞密院裏下層位置的人員損失,連偵聞畿內的武德司,也通過推動領導層的大換血,而塞入了自己的人。

直到前幾天,原本還很順利的節奏,因為不知何處生出的變數,驟然間,事情就像是脫韁的野馬一般,沖出了自己的控制。

先是他安插在亂軍中的眼線和探子,突然消息斷絕或是被邊緣化,然後是那些一體松散的亂軍,開始自行整編建章立制,象一只真正的軍隊一樣開始攻城略地,發出自己的口號和宣揚,與士民約法三章,相安無犯什麽的雲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