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進入(第2/2頁)

對於一名曾經有所復雜的過往和經歷的他來說,清遠鎮的條件不怎麽樣,但遠離權力中樞又擁有交通便利和相對的人員流動性,卻是最適合他這樣的人,隱姓埋名終其一生的地方。

起碼是作為一名老軍戶,含飴弄孫的老死在靠椅上,或是兒女環繞下咽氣在床頭,但是清遠發生的一連串事情,打斷了他最後一點苟活殘喘下去的景願和奢望。

他倒是寧願自己沒有被人找到,也不必面對某種抉擇,事實上,他很懷疑廳裏那些蛀蟲,是這麽在滿是塵灰的故紙堆裏,找到自己記錄的。

然後急吼吼的找上門來,威逼利誘的開出一大堆條件,只要他能夠在關鍵時刻,稍微犧牲一下,就能夠過往一筆勾銷,得到崇高的榮譽和地位,以及青史留名之類的。

可以預期,只要進了廣府,天曉得這些家夥,病急亂投醫還會開始什麽樣的條件。

可是,這些對他還有意義麽。

只是從小刻在骨子的使命和職責的殘余,日常生活熟悉的人和事物,所留下種種刻骨銘心,反復交織在一起,讓他格外矛盾而困惑。

……

在一片和風輕浪的搖曳中,我們乘坐的海船,也抵達了番禹老港。

這次卻是意外多虧了宇文蘿蘿的能量,所謂白銀一族,不但擁有遍及東海道各大口岸的商社和代理人,以及往來的船隊,在日常咨詢的收集上,也比別人更有優勢。

這次我們就是借助了宇文家,正好停留在陸豐碣石灣等待季風的船隊,通過簡單厲害交涉,將我們一行和這部偶遇的海兵隊,以赴援的名義,送到數百裏外的廣府。

這就是廣州啊,我曾經的第二故鄉,我一邊心潮澎湃的感嘆著,一邊呼吸著有些過於溫暖濕潤的空氣,感受著哪怕是春季也有些過於灼熱的陽光。

事實上,最先出現在陸地線上的,是港口和山丘上,林立的燈塔和望樓。

甚至還有一座碩大的機械鐘塔,在蒙蒙的海潮和霧氣徹底散去後,就可以看到它巨大的金邊和灰白色面板上黑色指針和刻度。

反射著熠熠生輝的陽光,從緩緩的四面開窗的塔身中,發出某種類似寺院撞鐘的嗡鳴聲……

只是當船靠港的時候,就多少可以感受到一些清遠兵變帶來的端倪。

雖然這裏依舊是船幅如雲的天下大港,南方屈指可數的數大口岸之一,但這裏已經是不可避免的充斥著一種惶惶然的情緒。

從被封鎖和戒嚴的港灣,零星是不是想逃到對岸的海南本島去避難,卻被攔下來的民船。以及哪些很有些風聲鶴唳,卻忍不住跑出來探頭探腦看熱鬧的軍民百姓身上。

在一片側目中,我們帶著俘虜和戰利品,登上了廣府外圍的土地。

“需要委屈一下了阿姐,和你的人……”

我對著身後的人影。

“讓他們且做一回,我的扈從……”

“理所當然的……”

陳夫人輕輕晃動遮住頭臉的幃帽回答道。

“現在我要借助你的身份作為掩護了。”

事實上從番禹外港,到位於廣府下城的番禹內港,還有十多裏的距離,被各種林立茲比,光怪陸離的建築和設施占得滿滿的。

露天高架的龍骨和半遮蔽式的幹船塢,看起來格外狹促的連片工坊,散發出刺鼻異味和嘈雜喧囂聲。

木質包鐵的軌道上,畜力拉動的一連串貨車,沿著路中間小跑而過,汙水橫流的溝渠與坑坑窪窪的地面,蜷縮在陰影中等待生計的人群,被籠罩在煙氣和塵靄中的各色店家和鋪子。

很有些風帆到蒸汽時代過渡的工業革命初期倫敦城,的某種錯位即視感。

但依照我初步的所見所聞,至少地方日常的基本秩序還在,這也意味著廣府的控制力,並沒有受到太大影響,或者還沒有完全顯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