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幕內(第2/2頁)

於是被拆分和一再縮編,最後淪為地對方二流序列的某只從屬,派駐到廣府的外圍地區,當然從擊敗政敵的那些上位者來說,這未嘗不是一種寬大和恩典。

雖然是安排在沿江的富庶地區,更是靠近廣府所在的畿內,但是未嘗也是一種變相的遏制和消磨,用市井生活的紛雜靡靡之氣,瓦解這只老牌勁旅的殘余傳統。

但是這種勉強度日的日常,也沒能持續多久,數日前,據說是第二鎮出身的一名校尉,試圖利用例行禦前觀攬的機會,暴起沖到大駕前,意圖劫奪南朝的天子。

然後是大清洗和集體流放的傳聞。

於是呼他們的天,一下子塌了下來,消息傳來之後,除了那些心灰若死的老軍將,幾乎所有人都自發聚集到了校場。

然後遇到氣洶洶帶著少量親兵來彈壓的軍使大人,於是事情就自然而然的發生了。

而在他們動起來之後,得益於軍使大人實在太過“眾望所歸”的日常所為,其他三鎮的大多數軍將,也被擊破和襲奪之後,底下的兵卒們自願或是不自願的,加入到這場動亂中去,然後滾雪球一般的壯大。

事實上,陳子河也認識這名軍將,他叫鐘覺潛,是上一代的通家之好,也是當代幾名好容易考入廣府武學的二鎮子弟中翹楚,年紀輕輕就以優等考績受校尉銜,進入流內品,一度被寄予厚望。

作為選中參加觀覽代表的他,曾經私下表示過,要尋機扣帝闕上血書,以打動天子和幕府,改變這種每況愈下的現狀。

但是顯然他這種激進的做法,並沒能突破和觸動到體制內,用重重權力羅織上下庇護的大網,卻嚴重傷害了兵部、樞密院,總章參事府的某些大人物的尊嚴和臉面。

下獄拷逼,羅織罪名,深挖幕後指使,株連和攀咬,各種可以想象的手段,在上位者的授意下,接踵而來……

一張告貼在空冷清寂的街道上,被吹倒了陳子河的頭上,打斷了思緒和惆悵,又被他一把扯下來,卻是一張曉諭市民,勸募助軍的捐輸告……

只是看著紙上的油墨大字,他忽然覺得有些刺眼,重重的一把揉成團,卻是再次堅定了決心。

南朝重稅,且名目繁多,最重時,樹上長稍和屋上添瓦,亦要收青苗、架間稅,以至於景明年間廣府大旱,滴雨全無,而有禦史徐溫,奏對與禦前曰“滴雨不入,乃畏重稅”的笑談。

其中收的最多,也最是持之以恒的,便是光復捐,或曰北捐,南朝開國伊始便已經征收,範圍一度遍及大江南北,到黃河邊上,然後歷代範圍雖然有所變遷,但是總額卻是有增無減的。

其中出力最踴躍的大頭,無疑是那些南投的北人,及其後代了,但是他們捐了一代又一代,但是光復中原,依舊是一場不可及的奢望和遙想,有人絕望了,有人放棄了,還有退縮,跑到海外藩去另謀營生,重新開始。

只有剩下他們這些不死心的孤魂野鬼,被打發或者自發聚攏在這只北人色彩的軍伍周圍,頗有抱團取暖的意味,卻有不免犯上了某些上層人物的忌諱。

所以從某種程度上說,他們的一線生機,卻在廣府。只有合力進入廣府,某些人的命運,或許還有轉機,哪怕是一線渺茫的希望。

在裹挾了大量的貧民,又吸收了不少在社會底層不得志的北人之後,他負責的這一路已經壯大到至少半個軍的規模,當然成色就不免魚龍混雜了。

這時候,親兵為他帶來了一個口信。一個他的父輩曾經受過恩德的家族,帶來的一則口信,讓他暫時沒有拒絕的理由。

片刻之後,他坐在臨時充作會客場所的酒樓裏,有些嫌惡的看著泰然自若的對方,仿佛不是在紛繁喧鬧的亂軍之中,而是在高雅清攜的會館之中。

聽了對方的來意之後,他第一反應是荒謬絕倫的,火燒眉頭了,卻依舊想得是黨同伐異,勾心鬥角的那些爛事和陰私手段。

第二反應是悲哀,我輩苦苦掙紮,卻依舊要成為此類苟營中人,驅使的炮灰和走狗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