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偶見

“參軍想出門麽,但請讓我等相隨……”

片刻之後,風卷旗和她的數名同伴,就換了尋常伴當的衣袍璞頭,只是還是將甲子穿在內裏,兵刃也包起來,形似一根步杖般背在身後,這才領我們一同出去。

春城無處不飛花。

漫天清揚的柳絮紛舞之中,我們踏出了這處占地甚廣的高邸,赫然就是杭城之中廣勝橋畔的鬧市街坊,錢塘江畔的河道密布,像是一張大網般,籠罩著古城的大街小巷。

我回頭看了看我們出來的偏門名牌,上面用黑漆寫著《蔚園》兩個字。

雖然作為我所熟悉的那個杭州,起碼要在我的時空裏等到南宋偏安時代的大開發,才初具規模,但是在這個時空線裏,還是出現了不少卯端。

起碼西湖變大了,蘇堤和斷橋沒了,孤山和北山之間的白沙堤依舊,雷峰塔則偏離了原來的位置,變成了所謂的寶生塔,飛來峰還叫靈鷲山,小天竺山下的靈隱寺裏,也沒有了一個瘋瘋癲癲的和尚傳說。

西子湖四野沒有了密密麻麻,遍地都是的高樓大廈,和見縫插針,打著各種湖景房旗號的,在建地產和房地產商廣告,的阻塞和窒息之後,視野變得頗為清爽宜人,輕易可見是滿目的碧波漾起和環湖宅邸別墅,精巧別致的屋宇連雲,很有點賞心悅目。

自南朝以來,這裏就是依鳳凰山而築城,號稱“周三十六裏九十步”的大城。雖然歷代有所損毀增減,但是總體上還是變化不大的,最大的看點是,修建或是翻新於不同年代,而風格迥異的水陸城門。

而站在高處,最顯眼的便是,錢塘江邊,是大片采用“石囤木樁法”,圍海造田所填出來的海塘和堤岸,呈現出某種財大氣粗的歷史底蘊。

作為貫通南北的京杭大運河的南端和終點,還是留下不少昔日繁華盛極的遺存,比如拱宸橋旁的大片鹽倉和貨棧的舊址,遍布江岸的大小碼頭和船圍。

開元天寶年間,從這個登船的江南輕貴貨物和江南女伎,甚至可以乘船結隊的,直達西京長安景明門外的積水潭,且歌且舞的接受天子在門樓上的觀閱。

但是與別家依靠大運河的南北漕運,興衰榮辱集於一身的其他名城大邑不同,杭城至少還有出海口,因此在安史之亂的叛軍截斷河漕,海漕興起之後,杭城很快就改弦更張,變成海漕重要的始發地,因此,哪怕至今為之,盤踞在登州的眾多海商勢力之中,始終少不了杭城商團的一席之地。

後來又正逢海藩興起,朝廷鼓勵大力開拓海外的黃金時代,各種物產的海貿大興,因此在東南口岸大邑中,具有先手優勢的杭城,很快就擺脫了河槽衰敗帶來的負面影響,重新過上萬商雲集,帆幅如林的好日子。

這裏也是當年外藩募集移民的集結出發地之一,各種被花言巧語誘騙或是拐帶來的內地百姓,破產失地的農戶、失業的手工藝人,走投無路而賣身的鄉人,官府圈管的災民流人,或是逃避有司的亡命不法,朝廷流放的罪徒,在這裏一步三回頭的,踏上被送往海外開拓的不歸路。

史上最盛時,號稱十余萬家,環以湖山,左右映帶,而閩海商賈,風帆浪泊,出入於煙濤杳靄之間,可謂盛矣。至今仍舊以織造、印刷、釀酒、造紙諸業,稱著於世,城中有大半居民,都從事手工業或是與手工業相關的行當。

因為地所繁華安逸,就算政治重心依舊內移,但是在杭城裏,依舊集中了浙東觀察使,余姚經略使和三江轉運使三個重要的使職,及其一大批相關的衙門官屬。

因為是海泊重埠,所以積年累月下來,也不免帶上些許外來商民的異域風情,比如除了乾元後,一度流行東南的景教神堂外,這裏還有東南少見的拜火祠,摩尼光明院什麽的存在。

而帶有江南對方特色的,各種鄉土崇拜性質的神祠、神龕,更是數不勝數,幾乎走街過巷,隨便什麽轉交就能碰上一個。

但是因為南朝崇佛的遺風,又是靠近佛門四山之一天台山的緣故,最多的還是各種佛教寺院,凈慈寺、祗園寺、觀音寺,天真寺、凈空寺、東林寺、建國寺、發心寺、孤山寺,來自五派八宗各種名目的廟宇和佛堂,幾乎是接連不斷的街市中,用浮屠和飛檐展露著自己的存在感,香火鼎盛的寄托著這個亂世一隅中的人們某種祈望。

卻又是更多因為歷史上杭城的幾度易手,幾乎都是無血開城,或是棄守轉易,讓勝利者,額米有太多的機會和理由,來發落和破壞這座古城。

夾雜在日常的介紹中,風卷旗的各種溢於言表的憧憬和恭維聲,還在繼續,如滔滔江水,源源不絕,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還,而且詞匯居然沒有重復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