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九章 離經叛道(二)(第2/2頁)

“所以,後世的統治者,才會吸取秦國的教訓,但在吸取其教訓時,卻又念念不忘秦國以‘愚民’治民的成功。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董仲舒適時的出現了!”

提及董仲舒的時候,朱宜鋒的眉頭微微一挑。而郭嵩燾同樣也因為漢王的話鋒轉換,而驚愕的看著他,似乎不明白漢王為何會提及董仲舒。

“就學說上來說,與法家以弱民、愚民、制民為核心不同,儒家學說的根本是‘以民為本’,最為代表性的一句話就是‘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甚至在《孟子》中《梁惠王下》中,孟子謂齊宣王曰:‘王之臣,有托其妻子於其友,而之楚遊者,比其反也,則凍餒其妻子,則如之何?’王曰:‘棄之。’曰:‘士師不能治士,則如之何?’王曰:‘已之。’曰:‘四境之內不治,則如之何?’王顧左右而言他……”

在提及此文時,朱宜鋒不禁流露出些許笑容。

“這段話很有意思,其實是孟子給齊宣王下套,齊宣王的一棄、一已,一個斷交、一個撤職,可換成國家的時候,他就左顧言它了,儒家站在民眾立場上,國君不能治好國家,也得負責下台,並沒有愚民來維護統治者進行統治的含義。那個時候的儒家創立者,不是阿附權貴之徒,而都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不會為了政治利益去出賣人格,為國君出謀劃策。無論是孔子也罷,孟子也好,其學說中盡是‘養民’和‘教民’。‘教民’則一定不是‘愚民’的政策,而是恰恰相反。可到了董仲舒那,卻變了味!”

此時,兩人走的非常慢,而郭嵩燾更是不時的皺著眉頭,今天漢王的每一句話,在他震驚之余,更是發人心省。

“秦國的二世而亡,固然令人警醒,可漢隨秦制,其實只是將‘愚民’之道加掩飾罷了,漢宣帝為了教育”仁柔好儒“的太子,說了”霸王道雜之“的明言。而後來董仲舒為討漢武之歡喜,篡改儒學之本,由此也就有了‘儒表法裏’之說,就是以儒家構建社會綱常、忠君等思想以及秩序。以儒家標榜的仁義道德為統治合法性建立基礎並增進認同,而法律、行政等政治實踐,則延續秦律中的法家之學,也就是”漢承秦制“而法家思想中對‘愚民’有著豐富而充分的論斷,‘民弱而國強’是其核心思想。表面上歷代王朝說的是儒家仁義,可是制度上卻是法家馭民使用的霸術。”

這也是儒家成了“愚民之學”的原因,這是因為法家作為政治、行政體制的核心思想,普通大眾接觸並不多,這些黑暗的內容都是統治階級秘不示人的“法寶”,人民只能看到統治者宣揚的儒家仁義道德,而發現自己被愚弄後,就會認為是儒家思想愚弄了他們,所以說儒家愚民是不對的,儒家是為法家的愚民思想背了黑鍋。

“也就是從董仲舒為討漢武之喜,迎合其用,添加了‘三綱五常’以為其統治篡改儒家學說起,孔孟時代儒家的內容也在不斷地被各個朝代的君王修改或者曲解,而至高皇時,高皇看到《孟子》的時候,看到民本思想時候,勃然大怒,憤怒地下令從書中刪去大約相當於《孟子》全書三成以上的內容,這種刪減確實是儒家一步步淪為統治者的統治工具,並通過科舉制度傳遞給更多知識分子‘奴性’,成為愚民的方式之一。”

“陛下……”

若是說先前是驚訝,那麽在聽到漢王提及高皇刪改《孟子》時,郭嵩燾更是被嚇了一跳,就在他欲為朱元璋辯解時,朱宜鋒伸手打斷他說道。

“雲仙,高皇當年刪除非孟子原文85條,將剩下100多條,編了一本《孟子節文》,雖說專門規定,科舉考試不得以被刪的條文命題。但是卻未強刪令天下《孟子》,只是規定不考《節文》之外的文章,是為了讓大明政權千秋萬代永世不倒。如此,亦可理解……可,他並沒有想到,中國正是毀於其刪書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