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宴請

幕色初降,這巡撫衙門處頓時熱鬧了起來,那馬車車來車往之中,這些曾經於廣州顯赫一時的行商紛紛帶著禮物來到了巡撫衙門處,伍浩官、盧茂官、潘啟官這些十幾年前風雲一時的人物,依如舊時拜訪新上任的總督一般,禮物自然是往厚了備,不過現如今,諸如洋表之類的西洋玩意顯然不似過去那般新鮮了,這洋鐘表別說是其它地方,就是廣州本地一年都產個幾萬個,能有什麽稀罕的。

五口通商之後,洋玩意不新鮮了,並不意味著他們沒有旁的禮物可贈,李巡撫是文人,那就好辦了,什麽珍本字畫之類的自然是再尋常不過的禮物,這禮物瞧著“薄”,可隨便拿出一件來,都值個幾萬兩銀子。

衙門後宅堂屋中,點燃了幾盞鯨油燈,燈光明亮而柔和,在那明亮的燈光中,在賓捧客敬之下,這宴是正酣之時,在眾人的吹捧之中,李子淵甚至有一種飄然之感,雖說於武昌時也曾有人如此吹捧,但與此時的心境卻是截然不同,待到幾杯酒下肚之後,趁著還有一些醉意,李子淵看著眾人笑道。

“往年間,這粵海關和廣東十三行號稱是‘天子南庫’,初時我只當是戲說,可後來,在得知你們十三家捐助軍需二百萬兩之後,本官才知道,這‘天子南庫’所言不需啊!”

李子淵的話聲方落,屋內的氣氛頓時為之一變,這些曾經顯赫一時的行商臉上笑容無不是為之一僵,那裏還有先前的歡聲笑語,甚至如潘啟官等人,更是連忙拿出手帕擦著額上的汗水。

雖說廣州的冬天並不冷,可平常這個時日人是絕不會出汗的,此時他們出的這汗,是虛汗,同樣也是冷汗,與官府打了多年交道的他們知道,這官府終於要開口了。

這一次,他們要多少?

“大人,十幾年前戰事突起,行商可謂是損失慘重,先後損失不下千萬之數,後行商廢除,各行更是轉以他業,縱是伍家、吳家也不過是慘淡經營,那裏還有昨日的風光……”

“良輔所言,本官又豈是不知?”

不待伍崇曜說完,李子淵卻伸手止住他說道。

“對於行商,本官來廣州之後,倒也有所了解,別人不說,就是伍家的怡和行,過去四十幾年,這送禮、捐輸和報效的銀錢恐怕就不下千五百萬兩吧!”

千五百萬兩!

巡撫大人的話,只讓伍崇曜後背一涼,那勉強擠出的笑容僵在臉上,甚至就連他的雙腿都要在顫抖著,而其它人無不是神色驚愕的看著這位李大人,難不成這位李大人要讓大家按著舊時的規矩報效嗎?

“大,大人,今時行商已廢,我等,我等那裏還有昨日之財,小,小人願,願把茶用提至六錢,還,還請大人體諒我等之苦處……”

伍崇曜口中的茶用指的是從五年前開始,為了搞好官商關系,伍家與吳家準備重建“公所基金”。因為條約的限制,當然不可能再叫“公所基金”這個名字,而改名叫“茶用”。經過與廣東當局協商,出口茶葉“每百斤收銀二錢”,但當年就漲到五錢,僅去年便“抽銀八十余萬兩”,相當於粵海關年收入的五成,後來這筆錢除一部分為葉名琛為朝廷購買洋炮之外,剩下的一百余萬兩,都已經報效“督府”。現在他主動提及“茶用”,無非是想與李子淵討價還價,即使是報效,總也有個限度。

“茶用,這茶用本就極不合理,按理當廢,良輔為何言之提高?……”

在眾人的詫異中,李子淵看著神色驚詫伍崇曜繼續說道。

“在本官來廣州赴任時,漢督就曾言道,如今貿易方興,我督府以‘貿易立國’,斷無勒壓索國商之道理,這茶用自然要廢,非但這茶用要廢除,這粵海關其它諸如報效之類陋規也應一應廢除!”

什麽?

他在說什麽?

驚詫的看著李子淵,伍崇曜睜大眼睛,面上盡是不可思意之色,但心底卻在敲著鼓,難道說,這,這人的心思更大?單憑著一百萬兩的茶用,還沒辦法說服他?

“大人,這茶用實我等於漢督、於大人之孝心,還請大人切莫再言廢!”

吳天恒連忙於一旁插口說道,現在在他看來,這茶用可不僅僅只是錢的事,沒準伍家、吳家的腦袋就在系在這上面。

“不合理的自然要廢!”

面對伍、吳兩人的惶恐和其它十一人的驚駭,李子淵沖著一旁的隨員吩咐一聲,那人便拿出了一個木盒。

“半月前,對十三家前行商報效的二百萬兩軍需,漢督已有批示,大家的拳拳之心,漢督深有體諒,但是漢督起兵是為匡復我中華河山,而非如滿清一般,於我中國百姓百般勒索,漢軍自起兵以為,斷無索取軍需助餉之事!”

接過木盒,將木盒打開,李子淵繼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