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殺雞

空蕩蕩的大簽押堂裏回蕩著他們的呼吸聲,因是雨罷將停,那屋上的雨滴順著房檐滴落下來發出的聲響傳來時,那房間反而更顯寂靜了。

此時坐在這房內大簽押堂內的十六人,無不是沉默著,他們的臉色顯得有些局促,有些不安。可誰也不敢言語。

端坐於首的李子淵看著這沉默不語的十六人,於心底冷冷一笑,端起了茶杯來,先是喝了茶潤了下嗓子,在他放下杯子時,那杯碟相擊發出的聲響,更是室內眾人的心頭無不是微微一顫,在眾人詫異的擡起頭時,只聽到他輕咳一聲。

“好了,別的話我暫且不說了,你們都是旗人,這旗人舊例,並無農工商賈之禁。然旗人之不務農工商賈者,固由於無田地資本,更由於聚族而官,非服官即當兵,食俸食餉,享於尊貴,始則鄙之不屑為,年復一年,性成習慣,可現在你們必須要清楚一點,現在既然這江山已經為我漢人奪了回來,便不可能再養等!”

盯著眼前這十六位滿漢八旗佐領,李子淵的臉上帶著冷笑。

“打從你們的祖宗竊居了我中國江山起,你們這些旗人便有了落地的錢糧,月餉、季米,歲歲不斷,康熙朝定制:京旗前鋒、護軍、領催,月餉4兩,馬兵月餉3兩。每年餉米均為46斛,也就是23石;步兵領催月餉3兩,步兵月餉1兩5錢,每年餉米均22斛,就是11石。這是所謂的‘坐糧’,在出征時另有‘行糧’每人每月銀2兩,每月小米8合3勺……除了這錢糧之外,你們還有馬幹,除了銀、米以外,還有馬乾一項。清廷規定,駐防兵丁每人需養馬三匹,遇征調時一匹乘騎,二匹載軍裝餐具等物品。但實際上各駐防處規定的養馬數目也不一,多者三匹,少者二匹。凡養馬匹者,不僅有餉銀,還有官府的草料,你們說說,實際上你們養了多少馬?一共交出來不到千匹馬,可你們每人每年折色馬幹銀兩不下三十兩!”

一一說道著旗人的錢糧,李子淵越說越惱,心底甚至湧起了一陣火來。

“那滿清可是有意給你們規定較高的餉額。如餉米一項,高的每人每年23石,低的也有11石。本人吃不了可變買養家。這米糧你們旗人吃不完,我們漢人卻是嗷嗷待哺,以瓜菜充饑。縱是當朝一個七品官員的俸祿是每年銀45兩、米22石5鬥,八品官不過是銀40兩、米20石,一個甲兵的俸餉是超過這一數目的。若是算以馬幹,縱是步兵亦不遜於此!”

瞧著面前這些一個個面色紅潤的旗人,想到自己考取秀才之後,卻連最基本的廩米也沒有,而當初取消秀才的廩米,廢除“國家養士”的正是滿清,想到同窗饑腸轆轆寒窗苦讀的模樣,李子淵整個人更是惱火起來。

“你們這些旗人,在那裏說什麽那胤禛推行‘官紳一體納糧當差’是為德政,朝廷受益,百姓受益,實為‘我大清之德政’,可其實,那胤禛推行此策,不過是因為自爾等入關竊居中國後,旗人人丁滋生似雪球一般,越滾越多,八旗人丁滋生實為朝廷所不堪重負,如此,那胤禛才借口‘官紳一體納糧當差’,奪我漢人士子之廩米,廢我‘國家養士’之傳統,爾等言道,相比之下,我漢人廩貢生以及那免役之舉子才有多少?”

這一聲反問之後,李子淵的語氣中盡是氣惱,過去這樣的話,他至多也就是在心裏想想,但是現如今,諸如此類的事情卻悉數被公諸於報紙。

“按皇明定制廩貢生府學四十人,州學三十人,縣學二十人,每人月給廩米六鬥。滿清沿其制這普天之下,名額因州、縣大小而異,每年發廩餼銀四兩,州縣不過的千七百余,天下之享廩貢生不過數萬人,每歲廩餼銀不過二十萬兩,尚不及五千旗兵一年所糜費!皇明享國祚276年間所錄舉人不過十萬零二千三百九十九人!得進士者不過24595人,舉國年歲免稅捐養士之地不過三百余萬畝。縱是那胤禛亦不過言稱,養士之銀不過數十萬,養士之地千之而一,爾奪我等之廩銀、士地,無外養爾等數百萬蛀蟲,而僅直隸一地八旗圈地又豈下千萬畝……”

提及所謂的“官紳一體納糧當差”,李子淵的面上盡是的嘲諷之意,同時還帶著些朝諷,此事不過百余年,這本就是為壓榨漢人養以一群蛀蟲的“惡政”,居然成為所謂的“雍正朝三大德政”,甚至還有讀書人言稱,皇明毀於“國家養士”,什麽大清之盛正得益於此。

“而爾如螞蟥者,吸我漢人之骨血已逾兩百年,今日我漢督對爾等先祖所犯之罪及爾不勞而獲得之罪既往不咎,難道而等還不滿意!”

被李子淵從滿清入關一直訓到現在的這些旗人佐領們,一聽其這般說,早就坐不住的他們紛紛起身告罪,那裏敢有絲毫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