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進言

天上巴掌大的雪花不住的飄落著,那刺骨的寒風刮在臉上有如刀割似的。

在這樣的天氣裏登上城墻,置身於城頭上且是面北而站根本就是找罪受。但是此時,朱宜鋒卻是靜靜站在那裏,穿著一襲呢絨大衣頭戴毛皮帽的他只是站在那裏,雙眼眺望著北方。不一會,那身上便落了一層厚雪。

而張亮基、駱秉章兩人則一左一右的站在那裏,作為參軍府裏的左右參軍,他們兩人就是朱宜鋒的左右手,同樣也是他的左膀右臂,或許他們只是舊官吏,但現在無論是朱宜鋒也好,督府也罷,都離不開他們這樣的舊官僚。

“石卿、儒齋,你們都曾去過京城,以你們之見,那‘粵匪’能攻克京城嗎?”

這正是朱宜鋒所擔心的,在過去的幾天裏,幾乎是剛一得知數萬“粵匪”兵臨京城以及鹹豐北狩的消息之後,他便關注著北方的消息。

歷史改變了!

歷史在將要進入1854年的時候,戲劇性的發生了改變,本應該潰敗的太平軍北伐,因為援軍的提前派出,而發生了根本性的逆轉——原本應該在臨清被勝保擊敗的曾立昌,自襄陽一路北上,入南陽、克河南,轉戰山西,直搗直隸,如入無人之境,現在更是兵逼京城。

而此時,朱宜鋒最擔心的是什麽?

是太平軍攻克京城!

若是太平軍攻克京城,那麽會帶來什麽樣的變數呢?

“京城城高墻固,且城內有旗兵數十萬,縱是經一番血戰,以臣看來,亦是難下!”

駱秉章的話音方落,那張亮基則於一旁隨口說道。

“南京也讓粵匪拿下了!”

因為在內心認定朱宜鋒是皇明建文之後,所以現在張亮基等府中要員,皆稱江寧為南京,而對於這一熟悉的名稱,朱宜鋒自然沒有拒絕,而對這一名稱的接受,於張亮基等人看來,這根本就是在暗示他的身份。

“雖南京有天下堅城之名,然南京之城墻已數十年未經修整,焉能與京城二十年一大修,十年一小修相比,再則,這京旗又有旗兵數十萬,那粵匪盡殺旗兵,縱是旗兵無能,臨性命之危,為保全自身和舉家之性命,亦只能以命相搏。要知道南京城陷時,那滿城旗兵以至婦人為保全性命,皆登城與粵匪撕殺,令其死者甚眾!況且京城城頭上有炮千余門,其中不乏數千斤之巨炮,以臣之見,這京城定能守得!”

這京城能否守住的觀點上,駱秉章與張亮基有著明顯的分歧,在他看來京城一定能守住,因為京城的近百萬旗人千方百計的想保住自己的性命。只要京城能守住,那督府這邊就暫時不需要考慮天天紛紛降於粵匪的事情。

“若是粵匪如於南京一般,掘地炸開城墻,又當如何?”

“京城二十四旗共有正戶十余萬,還有京營四郊數萬戶,兵民近百萬之多,縱是粵匪炸開城墻,其為性命計,必撕死搏殺以圖一絲生機,到時那粵匪縱是有數萬又能如何?”

“可萬一城若是陷了呢?”

張亮基反問之余,又特意強調道。

“儒齋兄,我說的是萬一!”

“萬一……不可能,只要粵匪一日不罷屠盡旗人之令,便沒有這個萬一!”

話音落下時,駱秉章又沖著大都督長鞠躬道。

“大都督,這荊州至今未下,荊州滿城尚有旗民數萬,雖其祖先大罪於中國,然其於中國生活數百年,其習俗已與中國人無異,當年洪武帝北伐亦曾言‘如蒙古、色目,雖非華夏族類,然同生天地之間,有能知禮義,願為臣民者,與中夏之人撫養無異。’,如此方收以民心,以臣之見,還請大都督下令,若荊州駐防願降,還請寬待旗民,以為天下之效!”

駱秉章的提議讓朱宜鋒的眉頭微微一皺,至今他都沒有下令攻取荊州一個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為還未曾想好,怎麽收拾那裏的駐防旗軍。

是殺?還是?

放,當然不能放,可若是殺的話……殺那些兵,自然沒有任何壓力,他們畢竟是拿著銀子的兵!

可是那些老弱婦孺呢?

畢竟荊州的兩萬旗人之中,可是有一萬多老弱婦孺!這些人怎麽辦?

是殺還是放?

正是因為沒有想好怎麽處置這些人,所以荊州才一直未派人攻下,但現在駱秉章的話卻讓朱宜鋒想到了荊州的兩萬旗人,同樣也想到了國內的一百多萬旗人,未來如何處置他們?這是一個無法回避的問題!

他先是沉默片刻,而後說道。

“願為臣民者,與中夏之人撫養無異……”

朱宜鋒的唇角微微一揚,冷聲說道。

“確實可以,但不是在這裏,也不是現在!”

話音落下時,朱宜鋒並沒有去解釋自己的想法,相聲目光看著北方,現在歷史已經改變了太多,如果太平軍打下京城的話。這倒也是一件好事,至少自己再也不需要考慮旗人的事情,有人代勞總好過臟了自己的手。但在另一方面,他卻又擔心太平軍打下京城之後,倒置的一系列連鎖反應,實際上,這才是災難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