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北狩

皇上去了園子!

對於京城的百姓來說,在他們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似乎不覺得有什麽,畢竟皇上一年有半年的時間都呆在園子裏頭,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皇上去園子,不過只是掩人耳目罷了,幾乎是鹹豐到圓明園的當天,旨意便下來了——明日北狩熱河!

其實,倒也不怪鹹豐逃的這麽快,他不得不逃,就在他進了圓明園的當天,便有奏折稱,發匪過了盧溝橋!雖說接下來又說只是發匪的前鋒數十人,可鹹豐卻知道,要走了,再不走的話,便走不了了。

第二天早晨,鹹豐比往常早起了許多,也許是夢做得太多,他覺得頭腦昏沉沉的,人也打不起精神。怎麽能夠高興得起來呢?這是去熱河逃難,可不同於往年的熱河木蘭秋能夠一路上看花賞景,邊走邊看,這次不同了,為了安全離開京城,必須星夜奔逃。

鹹豐剛剛坐了一會兒,正想著心事,崔長禮進來報告說:

“皇上,一切準備齊全,可以隨時出發。”

鹹豐沒精打采地點點頭。

“皇上,還有什麽吩咐,如果沒有,奴才就通知肅大人準備起程了。”

一聲令下,一支龐大的皇家逃難隊伍駛出圓明園北門。

馬車經過圓明園北門的刹那間,鹹豐有一種從未有過的體驗,他心裏頭澀澀的,喉嚨也仿佛被什麽東西堵住了,感覺極為憋悶。他輕輕掀動車上的簾子,回首再看一眼這身後美麗壯觀的皇家園林,那種離開紫禁城時浮現出來的那種生離死別的感覺,再一次於他的心頭浮現出來,似乎這一去就永遠回不來了,也似乎突然產生一種若有所失之感。

圓明園越來越淡遠了,模糊了,鹹豐無可奈何地放下手中的簾子,兩行清淚從眼角悄悄落下。

殘陽如血,衰草遍野。

空曠的原野上駛一支落迫的逃難車隊,象一條覓食的秋蛇在蜿蜒的小路上前行著。盡管這個車隊都是華美的車蓋,但是整個車隊沒有歡笑,沒有威武雄壯的護兵、也沒有迎風招展的錦旗。隊伍是龐大的,但龐大中透著哀傷,車馬是華貴的,但華貴中掩飾不住萎靡的底氣,這就像是一群敗兵似的,在這官道上朝著北方行進著。

忽然,一陣投宿的寒鴉從頭上飛過,毫無秩序的聲聲鴉鳴聲給這支隊伍帶來一絲說不出來的淒涼,每個人的面色都是那樣沉重,甚至連馬兒也叫不躍,老牛拉破車似的於官道上緩行著。

“哧、哧、……”

在山坡上,性格粗劣的矮馬前蹄踢著地,鼻間發出倔強的呼吸聲,而騎在馬上的孫良啟將雙眼眯成了一條細縫兒,瞧著山下過去的大隊人馬,他的臉色時而發紅,時而發白,緊握著馬韁的手幾乎要握出血來,那雙眼睛中更是冒著火!

那火是欲望!

同樣也是激動,當然還有緊張!

碰著大魚了!

他從未曾想到,自己居然會如此的走運,能夠碰著這麽一條大魚!

對於太行山投奔太平軍的孫良啟起來說,他知道在太平軍中像他這種後投奔去的人,是個什麽角色,更何況現如今這眼瞧著太平軍就要奪得天下了,換句話來說他投奔晚了!

若是早上幾個月沒準,等到將來天國一統天下的時候,不說當個開國元勛,他也能弄個將軍什麽的當當,可是現在,除非他能第一個打上京城的城頭,要不然他孫良啟就只還是那個孫良啟,頂多也就是弄個官兒。就像現在一樣,他不過也就是一個旅帥!在曾丞相手下,像他們這樣的旅帥沒有一百,也有九十!

可這會,瞧著山下過去的清軍大隊人馬,做了多年土匪的他算是瞧著了,別的不說單就是那一輛輛華麗的大車,便能瞧出來,這可不是什麽普通的隊伍,那裏頭坐的不定是什麽達官貴人也不一定!

“弟兄們!”

然後回轉馬身,環顧身後的四百多號兄弟,他們都騎著馬,這些人裏他真正的弟兄也就只有百多口子人,其它的都是十幾個至多二十幾個於太行山一帶小股馬匪,也都是被他吆喝著下了山投了太平軍。

也虧得他們,他才能弄上個旅帥。

這些往日子騎在馬背上腰帶著別著腦袋討生活的馬匪,穿著各式的服裝,有黑土布、灰土布制成的馬褂,還有綢制的袍褂,就連兵器也是五花八門,有用刀的、有用槍的甚至還有用鐮刀的,總之各有各的招術,不過他們唯一的相同之處,便是頭頂上系著的紅布,他們瞧著旅帥的,誰都沒說話。只有幾匹劣性較強的馬不耐煩地輕聲嘶氣。

“兄弟們,當初吆喝大家一起下山的時候,我老孫就向大家夥拍過胸脯說過一句話!”

孫良啟那張張黝黑的風吹日曬的臉上顯出幾分嚴肅之色來。

“咱們下山,是要抓住這改朝換代的機會,給大家夥謀個出身,只要太平天國奪了天下,到時候,咱們就是開國功臣,就他麽的再也不用夾著尾巴做人,到時候弟兄們再也不用提著腦袋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