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鹹豐問計

待到彭蘊章回到養心殿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時分,這會作為軍機大臣的他,甚至就連午飯都沒用,可他卻不敢有一絲耽誤,生怕耽誤了皇差,影響了大清國的氣數。

這時殿中卻只有君臣二人,雖是單獨召見,可仍然需要保持了君臣的禮儀,皇上高踞在高背蟠龍禦座上,彭蘊章俯跪在殿下,心裏憂著大清國天下的奕詝,一見彭蘊章回來了,便急不可待地問道:

“提審賽尚阿,他說了些什麽?”

彭蘊章連忙小心翼翼地奏報道:

“經臣口宣上諭,賽尚阿頗能領會,但是心存顧慮,說是本朝開國兩百年,承平已久,諸事積弊亦深,平時因循粉飾,如今一旦暴露,對症施治,不能不下重藥,說了出來,言辭不免激切,恐有逆耳之處,因此賽尚阿不敢言,臣亦不敢傳,伏望陛下恕罪,方敢據實陳奏。”

都到了什麽時候了,你還在那裏小心翼翼的,不過心知這些個漢臣生來都是如此的奕詝也就是在心下微詞一二後,便急急說道:

“彭蘊章,現如今國家到了這麽危機四伏的時候了,朕渴欲改弦更張,傾聽臣下之言,以救時局,爾與賽尚阿應盡忠直言,方是為臣之道,何必顧慮?朕恕你無罪!”

聽到這話之後彭蘊章才磕了幾個響頭,連忙答道:

“臣謝主隆恩。賽尚阿在與臣說話時,倒也未加絲毫隱瞞,他首先奏言,‘臣細細想來,官軍失利,實不在於一將一地之得失,而由於整個八旗與綠營暮氣太深,官氣太重,將驕卒惰,難以言戰。官軍勇敢作戰舍生忘死遠不如賊,吃苦耐勞士氣不衰亦不如賊,行軍神速長途奔突仍不如賊,同心合力團結如一更不如賊。雖然也有奮身殺賊立功的人,究竟少數,不足以挽回大局。當兵的只知拿餉打仗,一旦無餉或賞銀少了便不願作戰;當官的則只為了保頂戴和身家性命,或彼此爭權鬧意氣,打仗反而放在第二位,如此軍隊豈能克敵制勝。’”

傾耳細聽著的彭蘊章的話,奕詝的臉色卻漸漸難看起來,眉峰頻蹙,打斷了彭蘊章的話說道:

“八旗與綠營真是到了如此不堪的地步了嗎?”

可不就是如此不堪嗎?

奕詝立即想到了當年入關不過幾十年,便糜爛不堪使用的八旗,以至於聖祖在平定三藩之亂時,所能依靠的便是綠營兵,未曾想,現在綠營兵也是如此不堪使用。難怪當年區區白蓮教之亂用了三年方才平定。

看來,現如今這綠營當真已經是如當年的八旗一般糜爛而不堪使用了,若是如此,大清的江山該怎麽辦?

“可除了他們,朕又能依靠誰呢?”

皇上的這一聲問,讓彭蘊章連忙再次叩首道:

“賽尚阿也想到了這一方面,他啟奏皇上,‘今日滅賊,必須倚重地方士紳辦的團練,士紳與團勇都是為了保衛家鄉而戰,入團亦非為了餉銀生計,遇賊則更是拼命阻截圍攻,奮不顧身,比官軍頑強得多’。”

彭蘊章的這番話,倒是讓奕詝頗以為然的點點頭,他立即想到與兵敗自殺的湖北布政使江忠源,這大清國的忠臣是有不少,那江忠源倒也是其一,不過他江忠源正是辦團練出來的官。皇上這般想,彭蘊章雖說沒有猜到皇上的想法,但卻也提到了這個人。

“前湖北布政使江忠源早年就在其家鄉舉辦團練,稱為‘楚勇’,於其鄉清剿亂匪,後來又在廣西蓑衣渡口攔擊發匪,可謂是為朝廷立下了大功,後來又在長沙守城中,城墻隨破隨堵,若不是他的楚勇,恐怕長沙也早已不保。此次江忠源之所以兵敗武昌,一來是因為其楚勇兵不到三千,而黃州賊逆兵卻達兩萬之眾,再就是本地團勇離心,以至城防崩潰,武昌之敗,實非戰之罪……”

彭蘊章小心翼翼的替張亮基開脫著,倒是不是他主動為張亮基開脫責任,而是他在為大臣們開罪,萬一要是追究起來不知多少人要擔上這罪責的,不知又要連累多少人。

而彭蘊章這番開脫之詞,聽在奕詝耳中,倒也讓他頻頻點頭,可不是嘛,這武昌要城無城,要人無人,要糧更是無糧,那樣的城,能守住本來就無任何可能,而江忠源能於那樣的空城自殺報效,忠若如此,實屬難得啊!

皇上心裏的這番感嘆,彭蘊章自然無從得知,他只知道把賽尚阿的話帶給皇上,順便再往賽尚阿的話裏加些水份,至於這水份如何家,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

“所以,賽尚阿才會托臣奏請皇上,若是想剿平粵匪,今後惟有大辦團練,以團勇逐漸替代八旗、綠營為剿匪之主力,才能一掃八旗、綠營之暮氣,從而令團練擔當平定發匪的重任。”

年青的奕詝合目靜聽聽著彭蘊章的話,似在斟酌賽尚阿的建議是否可行,而他首先想到的就是祖宗之制,這八旗是大清的根基,至於綠營則是大清國的經制之師,而這團練……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又聽得彭蘊章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