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借頭

夕陽下,那黃州府東門外卻是一片車馬旌旗,雖說打旗的持槍的大都穿得破破爛爛的,但騎於馬背上的陳書揚被這一片車馬旌旗兵丁將勇簇擁著,卻也顯出了幾分威風來,尤其是他那系在身後的紅布披風,被風一吹披風擺蕩間更平添了幾分為將者的威風來。

“劉老弟走了?”

朝著遠處看了一眼,隱隱的陳書揚似乎能夠看到遠方的雪地間有一支隊伍正在往北方走著,那是與大家夥分道揚鑣的劉健,還好,那位朱大人並沒有讓大家拿投名狀,要不然的話……怕也只能拿他的腦袋當投名狀了。

“走了!哎,這將來若是再碰著,恐怕就得刀槍相見了……”

李元吉有些可惜地說道。

“人各有志,不能強求!”

王孚冷笑一聲,那雙眼睛更是眯成縫兒,跟在陳書揚身邊的他又輕聲說道。

“朱大人在前面等著咱們弟兄,老兄,你看……”

似乎這會一切主張全都是由陳書揚作主,昨天從諸城鎮回來後,陳書揚見招安有了眉目,非常高興,頻頻給王孚敬酒,王孚又回敬他。酒酣耳熱之際,王孚更是提議陳書揚、李元吉負荊請罪去見大人,對此,陳書揚自然連連點頭稱是。

讀了這麽多年書的他,自然知道,什麽叫做戲做全套。

“老兄,這,咱們當真要捆上嗎?”

瞧著那馬鞍上的荊條,李元吉有些不太能接受。

“那人不過就是勇營的千總,論起兵來,咱們手裏頭的兵未必比他們少,這麽幹未免也太掉價了……”

“元吉!”

冷笑聲從陳書揚的嗓間發出,他勒著馬韁回頭看著李元吉說道。

“你懂個屁,今個無論如何,咱們都得受著,你要知道,那朱的官不大,可畢竟也是朝廷的官兒,既然是朝廷的官兒,就是咱弟兄們的晉身之道!”

在自己人面前,陳書揚倒是不介意顯出自己的真實想法,當初在湖南投奔太平軍也好,現在接受招安也罷,不過都是一落榜士子的為求晉身的無奈之舉,既然機會在眼前,那就要抓住機會。

就像王孚一樣,這會他深切的感受到當初王孚的想法了,他可不就是抓住自己這根稻草,敲開了太平天國的門,無論如何,自己都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哎,老兄,行,全聽你的……”

李元吉有些無奈的搖頭嘆了口氣,性格耿直的他雖說不怎麽抵觸招安,可對這“負荊請罪”的做法,多少有些無法接受,可既然兩位老兄都這麽說了,那他自然也就只能硬扛著。

從東城外的曠野到數裏之外的土地廟,騎馬不過只需要十幾分鐘,待靠近那處破敗的土地廟的時候,瞧著廟外站著的數十名穿著號衣,手拿纓槍的官軍,王孚連忙說道。

“老兄,這就到了,你看……”

指著鞍上系著的荊條,王孚看著陳書揚。

“有勞老弟了!”

一心求官的陳書揚,自然沒有任何抵觸,直接叫王孚把自己捆在帶來的荊條之上,作為讀書人的他,自然知道這個道理。

待捆好兩人,自己請那寺外衛兵又像模像樣的紮了幾根荊條在身後,王孚便向衛兵請求通報,而寺外的衛兵則直方道上面已經打過招呼,領他們進了土地廟。破舊的寺殿內,朱宜鋒已坐著等候,在看到來者時,他的唇角微微一揚。

一見朱宜鋒,陳書揚立即跪下叩頭說道。

“湘潭縣桑平園草民陳書揚叩見大人,草民前愆罪該萬死,任憑大人處置。”

說著他又連叩三個響頭,這戲份可謂是做的十足,對於接下來的一切,陳書揚的心裏早就有了一個模樣,接下來定是大人接自起身扶起自己,然後解開繩索,取下荊條丟在一邊,親自給自己披上棉衣,然後親近的請自己坐下來……

所有的一切都像書上說的那樣,戲裏演的那般,總之,從此之後,他陳書揚便從落榜的士子搖身一變成為官軍,若是一切順利的話,將來憑著軍功成為一方大吏亦非不可能,正所謂亂世出英雄。

想那石達開,論才學又豈及得上自己?他不過也就是機組巧合成了太平天國的翼王,就是那張國梁,也不過就是有勇無謀罷了,自己再怎麽著也是讀過聖賢書的,可以說能文能武,怎麽就不能成就一番事業?用那些發匪的腦袋染紅自己的頂子……

就在陳書揚浮想聯翩的時候,朱宜鋒倒是把唇角一揚,打量著眼前這跪在地上叩頭請罪的陳書揚。

這個人啊……留不得!

實際上,從一開始,朱宜鋒就沒有想要留下陳書揚的意思,因為他非常清楚對於黃州城內的一千五百多號太平軍來說,作為師帥的陳書揚意味著什麽,意味著他們的頭領,而這個頭領極有可能會威脅到自己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