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未來的決定

空中飄著雪,團風小鎮的夜晚顯得淒淒慘慘的,入了夜,這街上便不見了行人,只有鎮口街心可以看到一些頭系紅巾,身著黃衣的太平軍官兵,這些太平軍身上的黃衣,就像是孝子服似的在一塊一拖長的布中挖出一個口子來,往身上一套,再用塊黃布條當成腰帶一束,因陋就簡的成為號衣。

這般簡陋的服裝在太平軍中倒也並不罕見,實際上,此時除去幾位王爺親信部隊之外,其它太平軍官兵甚至連塊黃衣布搭都混不到,只有頭上的紅巾作為身份的象征。

這小鎮之所以顯得淒慘,原因倒也簡單,按著號令,這入夜後的小鎮便會霄禁——違者必斬!

而那鎮邊掛著的幾個二流閑漢的腦袋,更是提醒著眾人,此言非虛。位於鎮中的周家大宅門外,這會依如往日般燈籠裏點著燈,縱是像周家這樣的大戶,過去那門前燈籠也不見得日夜點著,可現如今,這燈卻是幕起朝下,日夜明著,之所以如此闊綽,倒不是周家自己願意,而是鳩占鵲巢的“客人”的要求。

這鳩占鵲巢客人非但不惜燈光的夜裏懸著,甚至就連周家主房這會也被“客人”給占了,這倒也詮釋了的“鳩占鵲巢”一詞來。

油燈昏昏地照著,光線顯得極為慘淡。

在油燈下的桌子上,擺放著一張地圖,此時,李子淵就站在那裏,他看著這份滿是洋文地圖,盡管看不懂洋文,但是通過東家標注的漢字,他還是認了出來,這是沿江的地圖。

“東家,你這是……”

看著那沿江的一個個地名,李子淵有些不解的擡頭看著東家,東家為什麽讓自己看這份地圖,莫非東家有什麽打算?

“子臨,看到這地圖,你想到什麽?”

東家的問題,讓李子淵疑惑的再次看著桌上的地圖,他甚至還特意拿起油燈照了一下,以免燈下黑忽視了什麽。

“這,這不就是份地圖嗎?”

看到地圖會想到什麽呢?

武昌、漢陽、漢口、黃州……

看著這一個個特意標出的地名,再將其與地圖上的位置仔細的看了一遍,很快,他便注意到一個先前忽略的事情——這些地方無一例外的都位於江畔,而更為重要的一點是,沿江而下的太平軍必定會奪取這些城市,或者說已經奪取,或已經放棄。

“東家,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些地方現在都是無主之地!”

無主之地!

只消片刻功夫,李子淵便道出了這麽一句話來,看到東家笑點著頭,他便知道自己猜對了。

“沿江諸城現在盡為太平軍所占,地方官殺的殺、逃得逃,縱是城中士紳也因太平軍‘打先鋒’之行,而紛紛逃亡……”

所謂的“打先鋒”實際上則類似於後世人們所熟悉的“打土豪”,即以強制方式向地主、富豪科派,對於清朝官僚的財產則全部抄沒。實際上也就是抄家,不論其身份,只要是富戶既行抄家,輕則抄家,重者殺頭。而在進軍途中,太平軍往往派出一支輕裝的先遣部隊,預先在宿營地張貼布告,“動員”群眾接濟糧餉。所以,那些有性命之危的“土豪”往往跑的比官員還快,也正因如此,為太平軍拋棄的城市大都是某種程度上的“無主之地”。

“諸城又為太平軍所棄,現在城中既無官府,又無本地富紳,只剩下無知貧民,以及少數未投太平軍的地痞閑漢,即便是官軍一路尾隨收復,亦無力維持城市局面,畢竟目下湖北境內官軍兵力有限,不可能像撒芝麻似的把兵都撒於各城,因而諸城只能待到朝廷委任新官,方可加以維持,而在朝廷新官到達之前,這些地方至多只能靠少數士紳加以維持,而朝廷新委任官員就任,這一路上迎來送往,少則需要在路上走上數月,多則需要一年……”

原本有意科舉的李子淵自然知道當今的用官之制,也知道官場上的一些習氣,赴任地方官在路上走上一年半載實屬再平常不過,平日尚是如此,更何況值此亂時。

“而現在正值亂時,相比之下,這些人自然不願走的過快,畢竟誰也不知道地方局勢是否平靜……”

李子淵頗有條理的一番話,證明了朱宜鋒的那個判斷——無主之地的判斷。

“子臨,既然如此,那你有沒有想過成就一番事業?”

充滿誘惑的話聲在李子淵的耳邊響起的時候,朱宜鋒接著說道。

“你看,這既然是無主之地,那麽不若你我二人,引兵而去,拿下這片無主之地,不知子臨以為如何?”

似驚雷般的話語在李子淵的耳邊響起的時候,他整個人只覺得腦袋裏轟鳴作響,那句“引兵而去,拿下這片無主之地”,以至於最後只是瞠目結舌的看著朱宜鋒,居然說不出話來,他說不出話,可現在朱宜鋒卻有說不完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