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驚雷夜

“啊,殺……”

淒厲的尖叫聲,戛然而止,似乎突然被人掩住了嘴似的。

可即便如此,剛剛殺了一個人的朱宜鋒仍然被嚇了一跳,就在臂膀間的屍體跌倒的同時,他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他看到的昏暗的光影中,站著一個手中拿著盤子的夥計,是先前那個說著一口陜西話的夥計。

只見他驚愕的站那,嚇的用手捂著嘴。不過盡管如此,他的聲音依然傳進了朱宜鋒的耳中,這時朱宜鋒卻已經沒有功夫去理會其它,他的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

殺!

殺了他!

只有殺他,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他幾乎是不顧一切的就要朝著那夥計沖了過去,雙手猛的一下扼住了對方的脖頸,然後用力,鋼鐵一樣的手指,在他的脖頸上,收緊,再收緊。

“……”

與先前從後方用手臂扼住他人的脖頸將人勒死不同,現在直接面對自己殺死的人,朱宜鋒的內心只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但是對生的渴望卻讓他的手,越來越用力。

因為力氣很大的關系,那個頭不過只到其肩膀的少年被他提起,雙腳漸漸離地,最後只能腳尖著地。

窒息的恐懼瞬間攫住少年的五臟六腑,他呻吟,蹬腳,雙手死死扳住他,試著掰開他的手。

但是這種掙紮卻是徒勞。

而面對著對驚恐的睜大的雙目,朱宜鋒的心跳在不斷的加快,從他那憋出血絲的甚至即將迸出的雙眼中,他看到少年對生的渴望,還能對自己的恐懼。

在雙手不斷施力的時候,他甚至能夠感受到少年此時的感覺,他正陷入缺氧的狀態,器官想要嘔吐,身體正在不停的痙攣,眼前昏一陣明一陣。

脖頸像是被鋼鉗扼住的時候,讓人以為自己快要死去了。卻有另一個聲音在腦海中回響:死在這個男人手裏,不值……不值……

可是,卻沒有一點力氣,他的手箍住自己的脖子,根本躲不了,掙紮,掙脫不掉,就在眼前的視線越來越模糊的時候,突然感覺到扼住脖子的手,似乎有了一些松動。

在那淚水不斷流出時,在他的眼神開始渙散的時候,沒來由的那雙眼睛中的淚水和對生的渴望,讓朱宜鋒卻略微松動了一下,然後,像是下了多大決心似的,猛的松開了。

扼住喉嚨的手松開了,原本被擡高的身體沒有了支撐,靠著墻,一點一點的滑落。

再次呼吸的同時,讓人不斷的發出咳嗽,拼命的呼吸,口水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滴在自己手背上。

大口的喘著氣。

肺裏都被抽空,再被空氣填塞,像是有冰冷的鉗子,夾住了肺,只讓人感覺胸膛像是被撕裂似的。

整個人昏的一塌糊塗。

臉上涼涼的一片,擡手一摸,原來是自己的眼淚。淚水流了一片……

晃晃蕩蕩,撐著地站起來。此時,腦子裏依然是昏昏沉沉的,不得不躬身靠在墻上。等視線恢復過來的時候,夥計擡起頭,看著面前高大的男人,目光中盡是恐懼。

“別,別殺我……”

雖說聲音依然有些沙啞,可卻不失嬌脆的嗓音出賣主人的稚嫩年紀。

“想死,還是想活!”

“活、活……”

對死亡的恐懼,讓小夥計連連點頭。

“這裏有後門嗎?帶我過去!”

雙腳剛從鬼門關跳過來的小夥計,那裏還敢說個不字,連忙引著他走到了後門。打開後門,瞧著黑暗的街巷,朱宜鋒的眉頭又是一皺,最終,還是把目光投向這滿面淚痕的小夥計。

“知道從這裏怎麽去碼頭?”

對方的順從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實際上,小夥計已經被死亡的恐懼嚇倒了,死亡的陰影帶來的對於這個人的恐懼,讓他選擇了順從,而不是抵抗。

幾乎就在朱宜鋒逃會館的同時,在江中的“快捷號”上,站在後甲板上的沈明透過望遠鏡,凝視著碼頭,在“快捷號”的舷邊,十幾名水手正在往32磅卡龍炮內塞著炮彈,並不是實心彈,而是彈內裝有火藥的榴彈。

“真,真的要開炮嗎?”

李子淵有些緊張的問道。其實他也知道,開炮是最後的選擇。但是更讓人擔心的卻是,現在大家夥可是身在虎口之中,萬一要是逃不出去的話……那可就死定了。

“東家讓開炮的目的,肯定是為了能乘亂逃出來,既然東家吩咐讓開炮,咱們就往死裏打他們!”

在說話時,沈明甚至連頭也未回,怎麽辦?現在他同樣也沒有什麽主意,唯一能祈禱的就是,東家能趁亂逃出虎口,而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開炮。

“可是,現在東家,有沒有逃出來……”

不等李子淵說完,沈明的話聲一沉。

“我知道,不打會館,往周圍開炮,要不,你說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