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3/8頁)

“很困難,”他說,“但是可以做到。”

就在他說這句話的同時,賽普・賽爾加上校正審視著同一片地形。他對那裏的了解大大超過酒川五郎,因為他手裏有著名的托德工兵特種部隊提供的地圖,這支特種部隊就是為羅馬總防禦戰而成立的。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日裔士兵越過的前三條水渠到處都密布著地雷和機關槍。他告訴手下:“我認為搜索隊現在已經到了那裏,如果他們沒有被地雷炸死,那算他們走運。”他親自察看了守衛拉皮多河的作戰計劃,這裏是任何一支軍隊可能遇到的、最難攻克的障礙。雖然幾分鐘之前,五郎一直在猜測地雷和機關槍分布在什麽地方,可他就是沒法沖破封鎖線。當然,在河流西岸倒是有一條開闊的大道,可那裏有星羅棋布的迫擊炮火力分布在蒙特卡西諾高高的懸崖上,隨便哪支軍隊都別想前進一步。午夜時分,賽爾加上校得出結論:“他們會試圖攻擊,可永遠也別想攻下來。我們在這兒要把日本的叛徒打得頭破血流。明天我們就會看著他們在炮火攻擊下毫無還手之力。”

1944年1月24日,寒冷清冽的午夜剛過,美國機關槍便發出雷鳴般的轟炸聲,槍口的火光照亮了肅殺的河岸,但並未動搖德軍陣地。炮火持續轟擊了四十分鐘,剛入伍的軍人也許會得意揚揚:“誰也挨不過這樣的炮火。”然而222部隊黃皮膚的士兵並不幼稚,他們知道德國人會躲起來,悄悄等待時機。

零點四十分,火力停了下來,前進的哨聲響起。五郎拉著弟弟的胳膊,悄悄說:“這是一場硬仗,小子。照顧好你自己。”第一條水渠的沖鋒十分慘烈,德國人的反攻炮火十分猛烈,蒙特卡西諾戰役出現了第一批死傷,但五郎和忠雄在黑暗中頑強地向前挺進,領著小分隊穿過了危險的水渠,來到沼澤地。他們告訴軍官:“我們來負責搜索地雷。”他們用肚子貼著地面爬行,曾在那場意義非凡的橄欖球比賽中同場競技的兩兄弟爬過了沼澤地,他們靈活地剪斷了那些可能觸發地雷炸死同伴的導線。到達第二條水渠的時候,五郎在夜色中站起身來喊道:“你們最好過來。所有的地雷都解決了。”正當五郎向弟弟忠雄——普納荷學校有史以來最優秀的畢業生——發出這個信號的時候,忠雄卻一腳踩到一顆含鎂地雷上,駭人的火光閃耀夜空,將忠雄炸得粉身碎骨。

“哦,上帝啊!”五郎喊道,雙手捂住臉。他動也沒動一下。根本無計可施。酒川忠雄灰飛煙滅,不復存在了。連鞋子都拼湊不起來了。在他站立過的地方,日裔士兵們圍著沼澤地哭泣起來,他們呐喊著跳入第二道水渠,然後是第三道水渠。

日裔美軍經歷了艱苦卓絕、難以想象的五小時鏖戰,然後才抵達拉皮多河對岸。黎明破曉時,賽普・賽爾加上校稍微有些煩躁:“他們本該穿不過那些雷區的。他們好像挺有本事,但戰鬥才剛剛開始。”

賽爾加上校對這支軍隊懷有特殊的仇恨,他布置了一批幾乎令人難以置信的火力,讓他感到放心的是,日裔士兵停止了前進。沒有任何人類能穿過這第一道可怕的榴霰彈火力,而這批火力就布置在拉皮多河上,專等著222部隊送上門來。“這下子,”賽爾加上校舒了口氣,“至少說明他們還是人,還是有辦法阻止他們的。現在咱們得打得他們擡不起頭來。日本人不可能承受那麽多傷員。殺掉一半,另一半就都逃跑了。”

然而賽爾加上校卻猜錯了。酒川五郎犧牲了一半隊員。五郎深深地愛著聰明過人的弟弟忠雄,兄弟倆生活清貧,遭人唾棄,相依為命,現在忠雄已經撒手人寰。當德軍炮火的轟炸達到白熱化時,五郎對上尉說:“咱們穿過那條河。我知道怎麽過去。”

“咱們按兵不動。”上尉反對。

惠普爾上校前來視察士兵的受損情況時,五郎卻依然堅持說可以過河,於是惠普爾說:“那就試試。”這時候B連的一位中尉,也是五郎部隊的指揮官,一位來自堪薩斯州的出色年輕軍官說:“如果我的人上,我也上。”

“好吧,謝利中尉,”惠普爾說,“我們一定得過河。”

於是謝利中尉領著四十個人,由酒川中士做向導,南下來到拉皮多河的河床上。九點鐘的時候,天空晴朗無雲,隊伍來到離河岸只有六碼的地方,這時,一股密集的德軍重火力使得半數士兵犧牲,其中也包括謝利中尉。剩下的二十個人著了慌,然而五郎嚴厲地發出命令:“到河岸上去,穿過那層鐵絲網。”

這種嘗試可謂瘋狂至極。那一天拉皮多河的守衛軍隊不會允許任何人侵犯,不管帶頭的是不是酒川五郎。當五郎這個頑固的莊稼漢來到鐵絲網密布的河岸時,一陣瘋狂的炮火向他掃射過來,迫使他跳回河床上。五郎徒勞地努力了三次,想要穿過那條鐵絲網,每一次賽爾加上校都會朝著手下大喊:“殺了他!殺了他!不能給他們任何機會!”但是,雖然數以噸計的炮火向酒川和他的敢死隊方向射來,他們卻毫發無損。他們躲在遠處河岸旁,這英勇的二十人等待著夥伴們追上來,全體到齊之後,他們就有可能沖破那道鐵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