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親人

我抱著瓦洛佳走上台階,就看見司機正等在居民樓的門洞裏。見我出來,連忙迎上來接過孩子,抱著往外走。

出了居民樓,看見乘坐的轎車已經變了樣,車窗全碎掉不說,車身上也鋪了厚厚一層土,壓根看不出原來的顏色。我拉開車門,看見座位上也全是土,猶豫了一下,還是鉆進了車裏。

司機在把瓦洛佳遞進來時,苦笑了一下,歉意地說:“中校同志,我剛才找到車,發現就是這樣了。”

我接過瓦洛佳,把他抱在了懷裏,對司機擠出一絲笑容,連聲說:“沒關系,沒關系。如果不是您當機立斷,帶著我們去找地下室隱蔽,沒準我們就和這車一樣了。”

司機從車尾繞了一圈坐到了駕駛台,扭頭問我:“中校同志,我們去哪裏?”

“還是回醫院,快點開車吧。”

司機瞥了一眼我懷裏的瓦洛佳,隨即爽快地答應了一聲,啟動了車輛。

車一開動,刺骨的寒風便從四面沒有玻璃的車窗灌了進來。我怕瓦洛佳凍著,低頭剛想問問,卻發現他早已不知在什麽時候已經睡著了。

車開了十幾分鐘,終於來到了醫院。看到醫院那高大結實的建築物時,我心裏暗松了一口氣,總算到了,再不到的話,我就該凍成冰棍了。

我向司機道謝後,推開車門,抱著瓦洛佳下了車。剛下車,瓦洛佳就醒了。他掙紮著從我的懷裏下來,揉著眼睛,好奇地問:“這是哪裏?”

我一邊活動早已凍得麻木的手腳,一邊說:“這是軍醫院。”說完,牽上他的手就往裏走。雖然肩上的傷已無大礙,但是要讓我長時間抱著一個五六歲的孩子,還是有點力不從心。

來的路上,我就想好了,不能再聽任瓦洛佳流落街頭,像他這麽小的孩子,在這寒冷的冬季,要不了多久就會因為缺衣少食而倒斃街頭。雖然我也知道,在戰爭中,這樣的事情很多很多,但瓦洛佳與其他人不同,他不屬於這個年代,壓根不懂得如何在戰爭的年代裏生存下去,我要幫他找個能照顧他的人。

我牽著他經過醫院大廳時,不時有迎面而來的戰士或者軍官向我立正敬禮,因為右手牽著瓦洛佳,所以我沒有還禮,只是沖他們點點頭。

來到了餐廳外,從大敞開的門望進去,廳裏空無一人。我沖著裏面大聲地喊:“媽媽契卡,您在嗎?媽媽契卡!在不在啊?”

“誰啊?”裏面傳來一個不耐煩的聲音,“餐廳已經停止營業,等晚飯時間再來吧。”

我聽出這正是想找的伊沙耶夫媽媽的聲音,連忙拉著瓦洛佳進了餐廳,同時大聲地說:“媽媽契卡,是我啊!我是麗達!”

“啊?!是麗達啊!”隨著聲音,胖胖的老太太從廚房裏沖了出來,把濕漉漉的雙手在腰間來回擦了擦,然後給我來了個熊抱。

我被她勒得緊緊地,但還是沒撒開瓦洛佳的小手,嘴巴湊到她的耳邊說:“媽媽契卡,我帶了個孩子來見您。”

“孩子?!”老太太松開我,後退了一步,疑惑地看看我,又把目光投向了我牽著的瓦洛佳,好奇地問:“這個孩子是從哪裏來的?”

“街上撿的。”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孩子的來歷,只能敷衍說:“我回來的路上,遇到了這個孩子在街上乞討,我看他可憐,便把他帶回來了。”

“可憐的孩子!”老太太說著蹲下身體,向瓦洛佳伸出了雙手,柔聲說道:“孩子,到我這裏來。”

瓦洛佳仿佛沒有聽見老太太話似的,站在原地發呆,我也蹲下身子,輕輕地推了他一把,說:“洛娃,去吧,老奶奶在叫你,到她那裏去吧。”瓦洛佳還是站在原地,臉上的肌肉劇烈抽搐著,突然他的嘴角一瞥,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猛地撲到了老太太的懷裏,嚎啕大哭起來,哭得斷斷續續地說:“窩尼婭……曾……曾祖母,您……您不認識我了,我……我是洛娃啊!……您的曾孫子洛娃啊!……”

瓦洛佳的話,如同一個晴天霹靂劈在了我的頭上,嚇得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天啊?不會這麽巧吧?兩人居然有這樣的親戚關系。

老太太聽到瓦洛佳的稱呼,也吃驚地一把推開了他,難以置信地問:“孩子,你剛才叫我什麽?”

瓦洛佳抹著眼淚,泣不成聲地說:“曾祖母,您……您是我的曾祖母啊!”

老太太嚇得連連擺手,頭搖得和撥浪鼓似的:“孩子,你一定搞錯了,我只有一個兒子,他還沒有結婚呢,怎麽可能有孩子呢?!”

“沒錯!沒錯!”孩子哭著辯解道:“我的爺爺叫伊沙耶夫,他是您唯一的兒子……”說完又撲進了老太太的懷裏。

我原本用手撐地想站起來,結果聽到孩子這句話,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又跌坐在地上。真是太不可思議了,我救的這個孩子,居然是伊沙耶夫的孫子。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心中默算著現在是1941年,孩子是來自1975年,中間相隔34年。如果伊沙耶夫在衛國戰爭結束後就結婚,那麽到46年的時候,他就會有自己的孩子。他的孩子到75年的時候,差不多也有將近三十歲,再給他添個五六歲的孫子也很正常。況且還有更重要的一點,當孩子一見到老太太,就準確地叫出了她的名字,而老太太沒有糾正他,這至少證明孩子沒有叫錯。要知道我雖然知道老太太是伊沙耶夫的媽媽,但根本不知道她叫什麽名字。我不知道老太太的名字,當然也無法提前告訴孩子要帶他去見什麽人。所以我估計孩子口裏說的這種親屬關系,十之八九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