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故事(第3/6頁)

吳明徹暗自皺眉,心道這徐陵畢竟老了,啰啰唆唆地不著主旨。二人前來,本有目的,可扯到日頭西落,連目的的影子都沒說及。

大夫用藥和試探孫思邈有何關系?就算孫思邈能用七八類藥,也不過說明他醫術高超,還能說明什麽?

可他畢竟還知道輕重,知道為官之道,只是道:“不知道有什麽不同呢?”

“孫先生只用一類藥,就是草藥。”徐陵緩緩道。

吳明徹反倒愣住,一時不知如何接下去才好。

“有人統計,孫先生到目前為止,除用針外,只用草藥,從不用動物入藥。”

徐陵眼中露出贊賞之意,接著又道:“換句話說,他這一生不但救人無數,未傷及一條人命,甚至連動物都沒有傷害過一只。”

吳明徹一時間心緒繁雜,竟不能言。

這在他這個將軍看來,當然也是極為不可想象之事。想歷來一將功成萬骨枯,將軍這稱號威風煞氣,其中卻不知包含多少河邊魂骨、閨中哀怨。

他吳明徹一生殺人難以盡數,自然難以想象孫思邈這種人的行為。

可這行為,讓他忍不住也起了分尊敬之意。

“因此,世人都稱孫先生聖手仁心。”徐陵輕嘆口氣道,“老夫未曾領略過先生的聖手,但知先生事跡後,這個仁心當之無愧。這種人,自然不會對陳國不利的。斛律明月錯了……”

他說了一圈,這才回轉正題。孫思邈忍不住問:“他錯在哪裏?”

“他錯就錯在以為天下人都入他彀,施展欲擒故縱之計,故意放先生走,制造流言出來,就是想借陳國之手除去先生。他這計策,和魏武帝當年假人之手除去禰衡如出一轍。卻不知我主本是明君,怎會中他的圈套呢?”

孫思邈嘴角終於浮出分微笑:“貴國君王雖未中圈套,可在下卻入囹圄。”

他指的還是鐵籠一事,可心中異樣,不解徐陵怎麽會對他的生平做如此深刻的了解。

這些事情,顯然是要花費極大的氣力才能夠了解。徐陵和他非親非故,自然不會找人調查他。那如此了解他的人又是哪個?

當然不是那個少女,那少女顯然也是聽旁人所言。如斯秘密,豈是那韶華少女所能打探出來的?

徐陵突笑,眨了眨眼睛。

那一刻,本是年邁的長者,竟然變得和頑皮的孩童一樣。

孫思邈雖閱人無數,見到徐陵返老還童的表情,還是訝異,一時間不懂他是什麽意思。就聽徐陵神秘道:“孫先生莫急,這說不定還是個好處。”

孫思邈倒是哭笑不得,不知道身入牢籠還有什麽好處。他看了眼殿外,見夕陽西落,夜幕又至,眼前這二人卻沒半分離去之意。他心中暗想,長夜漫漫,只怕眼下雖是寧靜,但風雨轉瞬就要來了!

看著夕陽沒入天際,夜幕降臨時,慕容晚晴終於按捺不住,推門而出。

孫思邈竟還沒有回來!

她雖不知孫思邈身在囹圄,可心中忐忑難安,知道孫思邈必定又出了事。

她盤算百遍千遍,從李八百想到張裕,從張裕又想到斛律明月的身上,只覺得這些人均有對孫思邈下手的可能,但顯然沒想到如今孫思邈身在陳國宮城。

她倒不覺得蕭摩訶會對孫思邈下手,無論怎麽來說,孫思邈總算幫過蕭摩訶幾次。

終於等不及,趁著夜臨之際,慕容晚晴打定主意,去找張季齡問個究竟,確定是否是斛律明月已然對孫思邈下手。

雖知這可能不大,可這畢竟是她唯一可做的事情。

悄然夜行,慕容晚晴到了上次那靈堂之前,知道張季齡就在靈堂對面的房間居住。才要過去,突然透過窗紙見靈堂內有燈燃起。

慕容晚晴微怔,想到張季齡如此情深意重,每晚都要祭拜亡妻亡女,也是個孤單可憐之人。

她一念及此,倒不想急急上前詢問,只是望著那窗上的人影,心頭驀地一震。

窗紙上竟現出兩道影子。

隔窗而望,當然看不清究竟,只能看到兩道影子都是男子的裝束。

一個影子不用問,應是張季齡,可另外一個影子卻絕對不是張麗華的。

這種時候,會有誰到這裏和張季齡見面?

靈堂是極私密的地方,能和張季齡在此交談的,顯然和他關系匪淺。

慕容晚晴心中困惑,卻早感覺這個張季齡本身古怪難言。

他一個江南富豪,怎麽會做斛律明月的細作?如此富豪,又怎會這般節儉?他雖聽斛律明月的吩咐,但言語間,為何對斛律明月無半分恭敬之意?這種時候,他見的男人又會是哪個?

轉念之間,擡頭突見天邊明月淡出,有如遙遠的刀光。

慕容晚晴心中一顫,突然想到,難道是他?

他當然就是蘭陵王!

斛律明月不早說過,蘭陵王已在建康圖謀一件事情。這種時候,除了蘭陵王外,還有誰和張季齡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