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死(第3/5頁)

曲因人傳世,人因曲揚名。

天下共一曲,只為蘭陵王!

孫簡心雖如肓者所言,的確不理世事許久,但聞曲聲激蕩,漸漸行進,想起蘭陵王平生往事,也不由再次發問:“蘭陵王如今在鄴城嗎?”

肓者滄桑的臉上驀然泛起光輝,“若不是他入了鄴城,誰會布如此聲威?”

孫簡心這才明白,原來那巨響、那琵琶聲、那橫吹鼓角,都不過是為一人而鳴。

蘭陵王到了鄴城!

入陣曲漸轉渾厚,向孫簡心所在的方向移來。孫簡心抑制住起身觀望的念頭,突然道:“不知這卦象可有化解之道?”他很快從震驚中沉靜下來,不再理會蘭陵王的前來。就算肓者臉上都有分驚奇之意,不提占蔔,反問道,“你初到鄴城,難道不想去看看蘭陵王真容?”

孫簡心淡笑道:“他自是他,我自是我,若是有緣,自會相見。”頓了片刻,他又道,“不過想見他真容談何容易?我在這之前,雖未聽過《蘭陵王入陣曲》,但也聽過蘭陵王的事跡。聽聞他極為俊朗,為威懾敵手,陣前殺敵均戴猙獰鬼面,因此常人難見他真容。”

肓者輕嘆道:“不錯,當年洛陽一戰,他亦是戴面具入陣,驚周人軍將膽魄,到金墉城下時,大齊軍將不信世上有如此威猛之人,只怕周人用詐,蘭陵王城下除了面具後,這才得以入城引兵出陣,大破周軍。”

城中入陣曲轉為悠揚,曲聲伴馬蹄聲輕響。

孫簡心終於扭頭望去,只見落日余暉生金,照耀著遠遠長街處行來的一隊人馬。

那隊人馬盔甲鮮明,當先騎兵舉著的旗幟隨微風擺動,繡著“蘭陵王”三字。無呼喝、曲聲開路,卻遠比那鳴鑼擊鼓還要簡潔高效。鐵騎踢踏、軍旗掩映下,一時間讓人看不到蘭陵王究竟何處。

路上行人百姓早退到長街兩側,樓宇畫閣中的酒客歌女也屏住了呼吸,靜靜地等候蘭陵王路過,每人臉上都帶著如落日般的光輝——那顯然是發自內心的尊敬和仰慕。

孫簡心遠遠望見這般聲威,不知為何,輕輕嘆息了聲。回過頭來,見到肓者正空洞地望著他,像要望穿他的內心深處,心頭微悸。就聽那盲者道:“客官可信命嗎?”這是肓者第二次如此詢問,孫簡心卻不厭其煩,只是道:“我想聽先生說說。”

城中入陣曲已變得古樸,盲者臉上帶分迷離的光,“卦為兇卦。客官若信命的活,命運又把客官帶到我這瞎子面前,我就奉勸客官立即走……”

“走,去哪裏?”

“走得越遠越好,但一定先要離開鄴城。立即走!”肓者顫聲道,“你若信瞎子的話,最好向南走,那才是你應該在的地方。”

孫簡心笑笑,平淡而堅決道:“我不走,我也小能走!”

肓者怔住,呆呆地望著孫簡心,臉上驀地露出悲哀之意,低語道:“原來你還是不信命。為何人年輕的時候總是如此?等到老了相信的時候,就已經晚了。”

孫簡心沉聲道:“先生錯了,我信命!”見肓者茫然,孫簡心堅定道,“但我信之命,非先生所言之命。世情浮華,人多行僥幸,求之不得,推之以命。卻不知命由心生、心由命轉、吉兇陳雜、福禍相生。先生蔔卦推命,即知《易》之理,豈不知吉兇悔吝,生乎動者也?”

盲者臉上帶分吃驚的表情,似不敢想眼前這人竟也精通蔔辭,吃吃道:“那你信的是什麽命?”

孫簡心淡然一笑,“我信的命乃天地有道,萬物有律,福禍可轉,生死相成。前途雖兇,但人若能盡心恕人,未嘗不能扭轉。前途雖好,但若不知收斂……”說話間,他聽著那已轉悲壯的入陣曲,感覺隊伍行到身邊不遠,便盯著肓者輕聲道,“巔峰之下,只怕禍患頓生!”

話音才落,數點光華從天空劃過,有如流星。

孫簡心警覺陡升,下意識地擡頭望去,只見到光亮如流星墜地,落在行進的隊伍旁。緊接著,轟地幾聲大響,煙霧彌漫升騰。

行進的隊伍,瞬間被籠罩在迷霧之中,入陣曲遽停。忽有數點黑影從長街兩側的重檐飛閣頂竄下,直撲隊伍正中。

肓者震驚忘語,孫簡心卻眉頭一皺,憑空消失不見。

長街亂起,戰馬長嘶悲鳴,似乎預示不幸之事的發生。馬雖悲鳴,陣中卻無人驚呼慌亂。只聽隊伍中有人斷喝道:“保護蘭陵王!”

有刺客!

刺客要殺蘭陵王!

竟有刺客敢潛入齊國都城鄴城,行刺齊國如日中天的蘭陵王,刺客是誰?

長街驚呼一片,百姓均被眼前之事震驚。可蘭陵王所領的隊伍不驚,這些護衛皆是身經百戰、刀頭舐血,動亂起時,雖不知刺客是誰,但知道一點——無論刺客是哪個,刺殺蘭陵王者,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