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2/10頁)

“也許是誤會?”

宋懷仁還在苦思冥想問題到底出在哪裏,橘子皮興沖沖地從側門進來了,他先對張幼林哈哈腰:“東家,您在這兒。”接著,徑直走到宋懷仁的面前:“宋會長……”話一出口,覺得不對勁兒,趕緊改口:“噢,宋副經理,這趟活兒我可是幹完了。”橘子皮得意地瞥了一眼李山東:“我還等著錢買混合面兒呢。”

宋懷仁皺著眉頭:“你是怎麽出去的?”

“我大搖大擺走出去的,日本人連個屁也沒放。”橘子皮洋洋自得。

李山東站起身:“橘子皮,我就納悶了,怎麽日本人看你就這麽順眼?你小子是怎麽給日本人侍候舒坦了?也給咱介紹介紹。”

橘子皮的臉一沉:“李山東,你這是話裏帶刺兒,別以為我聽不出來,日本人看我順眼怎麽了?你小子有氣找日本人撒去……”

李山東上前一把揪住橘子皮的衣領:“你再說一句?我不把你揍出屎來……”

橘子皮不甘示弱:“怎麽著?想打架是不是?你動我一下試試?你橘爺又不是被嚇大的。”

宋懷仁厲聲喝道:“都幹什麽?都幹什麽?當著東家的面兒就打架,還想幹不想幹了?”

張幼林對橘子皮揮揮手:“到前頭兒找王經理開錢去吧。”

“是,東家。”橘子庋又對張幼林哈哈腰,他從宋懷仁身後繞過去,狠狠地瞪了一眼李山東,拉開門進了前廳。

張幼林回到北屋,不一會兒,王仁山也進來了,他隨手關上了門,張了張嘴,卻什麽也沒說出來,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都愁雲密布。

這車藥墨運到城外的抗日根據地總算是解了那裏軍民的燃眉之急,出於對榮寶齋安全的考慮,吳雪謙設法開辟了另外的運送渠道。張幼林個人出資開辦的這個制墨作坊一直在小鬼子的眼皮底下堅持到抗戰勝利,這是張幼林及嶽明春、王仁山和榮寶齋的夥計們這些普通的北平市民,在民族危亡的重要時刻冒著生命危險為國家所作出的貢獻,理應載入史冊。

榮寶齋剛開門,街上還沒什麽人,一輛人力車在門口停下,一個老鄉下了車,他擡頭看了看門楣上高懸著的匾,站在門口喊起來:“三娃子,趙三娃……”

李山東迎出來:“大清早兒的,你喊什麽,找誰呀?”

老鄉賠著笑臉:“兄弟,我找三娃子。”

李山東上下打量著他:“三娃子?沒有。”

“怎麽沒有呢?四叔兒說就是在榮寶齋啊。”老鄉犯起了嘀咕。

“叫什麽?”

“噢,姓趙,大號兒叫趙三龍。”

“嗨,你早說呀,他出去了,沒在鋪子。”

“那您給三娃子帶個話兒行不?他媳婦病了,又拉又吐,想叫他回去一趟。”

李山東點頭:“行啊,你放心吧,我一定把話兒帶到。”

趙三龍回到鋪子,他一聽說媳婦病了,立刻憂心忡忡,站在櫃台後面一陣陣地發呆。王仁山走過去,拍著他的肩膀:“三龍,我都聽說了,現在西邊兒不大幹凈,鬧‘虎列拉’的人不少,我勸你……還是別回去了。”

趙三龍猶豫著:“經理,四叔兒讓人帶話兒來,準是繡花兒病得不輕,她哥那年打鬼子落下殘疾,腿瘸了才退伍回家,是他在照顧繡花兒,我不放心啊,還是想回去一趟。”

“西邊兒的病不好說,我是怕你也……唉!”王仁山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走到賬櫃前拿出些錢塞給趙三龍,“那就快去快回吧。”

趙三龍還沒來得及跟經理說聲謝謝,宋懷仁就在鋪子外面大聲吆喝上了:“都誰在呢?趕緊出來卸車!”

一輛拉著面粉的大車在榮寶齋的門口停下,宋懷仁神氣活現地從車上跳下來。

王仁山詫異地來到門口:“懷仁,這是……”

宋懷仁拍拍面口袋:“一個日本朋友幫著弄的,經理,我宋某人混好了,大夥兒也跟著沾光。”他伸著脖子向鋪子裏張望了一下:“三龍,一會兒給東家送兩袋去。”

趙三龍、李山東出來扛面粉,錢席才站在慧遠閣的門口艷羨不已:“瞧人家宋懷仁,可著北平城的人都在吃混合面兒,他愣能搞到一車白面。”

旁邊古淵閣的魏掌櫃湊過來:“哼,還不定怎麽來的呢,吃黑心食?讓他們得噎嗝①!”停頓了片刻,魏掌櫃像是想起了什麽:“我說錢大夥計,你們陳掌櫃的到底怎麽著了?”

①噎嗝:中醫對食道癌的稱謂。

提到陳福慶,錢席才不禁長長地嘆了口氣:“唉!在日本憲兵隊灌了辣椒水兒,陳掌櫃的也奔六十的人了,身子骨兒哪兒經得住這個呀?他兒子把家裏的金條全拿出來了,可日本人不買賬,人家要的是《四明山居圖》,嗨,它我就納了悶了,日本人怎麽就知道陳掌櫃的手裏有《四明山居圖》呢?”錢席才是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