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27頁)

阿蓮娜走到門口向外瞧,天已亮了,但光線還很暗,四周都朦朧得沒有顏色。風已經停了,天空晴朗無雲。夜裏有好幾塊木瓦從祈禱室的屋頂上落了下來。除了那兩匹正在吃著濕草的馬以外,院子裏空空蕩蕩。那兩匹馬擡頭看了看阿蓮娜,就又低下頭去。其中一匹是高大的戰馬;原來那大號的馬鞍就是配它的。另一匹是帶斑紋的公馬,樣子不怎麽起眼,但彪悍結實。阿蓮娜看看馬,看看馬鞍,又看著馬。

“我們還等什麽?”理查焦急地說。

阿蓮娜打定了主意。“咱們騎他們的馬走,”她斬釘截鐵地說。

理查看上去很害怕。“他們會殺了我們的。”

“他們追不上我們。如果我們不騎他們的馬,他們就可能追上來,殺死我們。”

“要是我們還沒跑走就讓他們抓住了呢?”

“所以我們要快。”其實她心裏也沒底,但她不能不鼓勵理查,“咱們先來給這匹駿馬備上鞍——它看來還好對付。把那個普通的馬鞍拿過來。”

她匆匆跑過院子。兩匹馬都用長繩子拴在燒毀的房子殘基上。阿蓮娜拽起那駿馬的韁繩,輕輕地牽它。這當然是那侍從的坐騎。阿蓮娜平日寧可騎小些的、更馴順的馬,但她想她還能駕馭這一匹。理查只好騎戰馬了。

那駿馬不信任地看著阿蓮娜,往後貼起了耳朵。她可是急不可耐,只好強迫自己輕聲對它說著話,緩緩地拽著韁繩,馬平靜下來了。她拉著它的頭,撫著它的鼻子;這時理查把馬勒套上,把嚼子扣到馬嘴裏。阿蓮娜松了口氣。理查把那個小些的鞍子放到馬背上,用利落、可靠的動作勒好肚帶。他們倆都是從小習慣了備馬、騎馬的。

那匹戰馬眼看著駿馬被套上了鞍,知道該輪到自己了,但它對陌生人不服帖,噴著響鼻,不讓人拉韁繩。“噓!”阿蓮娜說。她拽緊韁繩,穩穩地拉著,那馬不情願地到了她跟前。但那馬極其有力,要是真對抗到底,可就麻煩了。阿蓮娜不知道那匹駿馬是不是能馱她和理查兩個人,但那樣的話,威廉也會騎上戰馬追上他的。

她把馬拴到跟前之後,把韁繩拽到殘基上,這樣它就走不開了。但是當理查套馬勒時,那馬擺著頭,躲開了。

“試試先把馬鞍放上去。”阿蓮娜說。她和那牲口說著話,輕拍著它那強勁的頸項,理查趁機把那具大馬鞍放上系好。那馬露出像是服氣的神色。“咳,這樣就好,”阿蓮娜用堅定的口氣說著,但那馬並沒上當,它感到這只是表面的好言好語。理查拿著勒子走近,那馬噴著響鼻,想走開。“我有東西給你吃,”阿蓮娜說著,把手伸進她鬥篷的空口袋裏。馬受騙了。她掏出空攥著的拳頭,但馬低下頭去,蹭著她的手,尋找著吃的。她感到了馬舌的粗糙表面在她掌心上舔來舔去。趁著馬低著頭、張著嘴,理查把勒子套上了。

阿蓮娜又朝主樓投去畏懼的一瞥。一切都平靜如故。

“上馬,”她對理查說。

理查把一只腳踏進高高的馬鐙——還是有點吃力——騰身騎到高大的馬背上。阿蓮娜從殘基解開馬韁。

那馬噅噅高叫。

阿蓮娜的心跳加快了,那高聲的馬嘶會傳到主樓裏的,像威廉那樣的人會聽得出他自己馬的叫聲,尤其是像這樣貴重的馬。他可能已經驚醒了。

她連忙去解開另一匹馬,冰冷的手指在繩結上慌亂地解著。想到威廉已經驚醒,她簡直喪魂失魄了。他會睜開眼睛,坐起身來,四下張望,想明白他身處何地,懷疑起他的戰馬為什麽會嘶鳴。他一定會來的。她覺得她不能再面對他了,他在她身上幹下的無恥的獸性的折磨,又以其全部恐怖呈現在眼前。

理查催促說:“快,阿莉!”他胯下的馬這時騷動不安起來。他使勁控住它別動。他需要讓它狂奔上一兩英裏,把力使乏;然後就會馴服些了。它又噅噅叫著,往一旁邁步。

阿蓮娜終於解開了繩結。她本想把拴馬的繩索扔了,但那樣就沒法再拴馬了,於是她匆匆地把繩子一纏,亂糟糟地拴到鞍索上。她應該調整一下馬鐙;現在的高度是適合威廉的侍從的,他要比她高出好幾英寸,因此她騎在馬鞍上,馬鐙就太低,腳夠不到。但她能想象出威廉正在下樓梯,穿過大廳,走到院裏——

“我可再控制不住這匹馬了,”理查聲調緊張地說。

阿蓮娜其實和那匹戰馬一樣不安。她飛身跨上那匹馬,在鞍上一落座,她下身又疼起來,但她只有騎下去。理查控著馬朝大門走去,阿蓮娜的馬自動跟隨在後。不出她所料,馬鐙低得夠不著,她只好用兩膝夾緊。他們剛剛出發,她就聽到從背後什麽地方傳來一聲叫喊,她出聲哼出:“噢,別。”她看到理查在踢他的坐騎,那高大的戰馬往前一躥就跑起來。她的馬也跟了上去。她暗自慶幸,這駿馬總是跟著那戰馬,因為她著實無法駕馭它了。理查又踢了一下馬,那戰馬加快速度,從大門的拱頂下跑了出去。阿蓮娜又聽到了一聲喊叫,這次要近得多。她扭回頭去,看到威廉和他的侍從咚咚地跑過院子,尾隨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