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4/33頁)

菲利普看出了他的沮喪。“我可以供應你一頓晚飯,給你一處地方睡覺,明天早晨再吃些早點,”他說。

湯姆氣急敗壞了。“我願意接受,”他說,“但我寧願自己掙來這些。”

菲利普揚起眉毛,也要發火了,但他說話的口氣還是平和的。“向上帝請求——可不是乞討,那是祈禱。”說完轉身就走了。

別人都有點怕了,湯姆意識到他的憤怒準是已經表現了出來。大家眼巴巴地瞪著他,更使他心煩意亂。他走出貯藏室,跟在菲利普身後幾步遠的地方,站在院中。他眼望著古老的大教堂,竭力控制自己的感情。過了一會兒,艾倫和孩子們也隨他走了出來。艾倫摟著他的腰,安慰著他,那些見習修士看在眼裏,彼此頂頂臂肘。湯姆不去理睬他們。“我要祈禱,”他辛酸地說,“我要祈求一場雷電雨,擊中這教堂,將它夷為平地。”

最近這兩天,傑克學會了為未來擔心。

在他短短的生命中,他還從來沒想過明天以後的事情;但假如他想過,他就會知道他有什麽期望。在森林裏,一天和前一天沒有什麽兩樣,季節變化悠緩。如今他每過一天就不知道明天會怎樣,不知會在哪裏,不知會幹什麽,也不知他會不會有東西吃。

最糟的莫過於挨餓了。傑克曾經偷偷吃過草的葉子,以解除胃裏的絞痛,但吃後有一種不同的胃痛,讓他覺得難受。瑪莎經常餓得直哭。傑克和瑪莎總是走在一起。她尊敬他,以前還沒有人對他這樣表示過。他無法解除她的苦楚,這比他自己挨餓還讓他難受。

要是他們還住在山洞裏,他會知道到哪兒去打野鴨,去采堅果或去偷鳥蛋;但在鎮上和村子裏,在不熟悉的大路上,他就毫無辦法了。他只知道一件事:湯姆必須找到工作。

他們在客房裏待了一下午。這是一個簡單的單間,地面很臟,中間有個火坑,和農民的住房一模一樣,但一直住在山洞裏的傑克簡直把這兒當天堂了。他好奇房子是怎麽蓋的,湯姆就講給他聽。把兩棵小樹砍下來,剝掉樹皮,頂上靠緊,叉開一個角度,然後在幾碼處再照樣放上兩棵;再把這樣兩個三角的上邊連起來,就是梁木。與梁木平行,在兩個三角中間固定上輕板條,一直到地面,構成一個坡頂。再用蘆葦編成籬笆,成長條形,搭在板條上,再用泥糊上擋風避雨。兩座山墻用木柱撐起,釘到地裏,排成一排,中間的縫隙也用泥糊上。在一座山墻上留一座門。這種房子沒有窗戶。

傑克的母親在地上鋪了新鮮的幹草。傑克用他始終隨身帶著的燧石點起火。趁別人聽不到,他問母親,那個副院長為什麽不肯雇湯姆,明擺著有活可幹嘛。“看來,只要教堂還能用,他寧可省掉這筆錢,”她說,“要是整座教堂都倒了,他們就非得重蓋不可了,但是現在只坍了一座塔樓,他們就湊合著用了。”

日近薄暮,一名廚工來到客房,給他們送來了一大鍋粥和如同一個人身高那麽長的一大塊面包,全都是給他們一家人吃的。粥裏有青菜、香料及肉骨頭,上面飄著一層肥肉油。面包是那種又粗又硬的,裏面含有多種雜糧:黑麥、大麥和燕麥,外加幹豆子;阿爾弗雷德說這是最便宜的面包,但對好幾天沒嘗過面包滋味的傑克來說,這真好吃極了。傑克直吃到肚子發疼才作罷。阿爾弗雷德最後吃得一點不剩了。

他們坐在火邊消化這頓飽餐,傑克對阿爾弗雷德說:“塔樓到底怎麽會倒的呢?”

“大概是讓雷劈的吧,”阿爾弗雷德說,“要麽就是著了火。”

“可是那兒沒有可燒的東西啊,”傑克說,“塔樓全是石頭造的嘛。”

“屋頂可不是石頭,傻瓜,”阿爾弗雷德嘲笑他說,“屋頂是木頭做的。”

傑克想了一會兒。“如果屋頂著了火,塔樓就一定倒塌嗎?”

阿爾弗雷德聳聳肩。“有時候。”

他們默默地坐了一會兒。湯姆與傑克的母親在火的另一邊低聲談話。傑克說:“那個嬰兒可真有意思。”

“什麽有意思?”阿爾弗雷德過了一會兒說。

“咳,你們那個小孩在好幾英裏以外的森林裏丟了,現在在這個修道院裏倒有一個嬰兒。”

阿爾弗雷德和瑪莎看來都沒怎麽看重這一巧合,傑克自己也很快就把這事拋在了腦後。

修士們吃完晚飯後就都上床了。他們沒有給這家貧寒的客人提供蠟燭,湯姆一家坐在那兒看著火滅了,然後躺在幹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