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慶生(上)

自從康熙下令嚴查烏力吉世子失蹤之事後,行營氣氛變得古怪起來。

查來查去,最後線索指向正藍旗前鋒營的一個名叫哈斯額爾敦的蒙古參領。有人舉報說,他六月十三晚上很晚才回營,並且行為異樣,身上有血漬。領侍衛內大臣傅爾丹受命調查此事,沒等去找哈斯額爾敦問話,就得到其畏罪自殺的消息。

哈斯額爾敦在遺書中交代,在六月十三日晚醉酒後,在行營外遇到烏力吉世子,並發生口角,最後打鬥中失手殺了世子與同行女子。

傅爾丹稟告過康熙後,按照哈斯額爾敦的交代,在行營周圍展開搜索,隨後在下遊幾裏外,發現了烏力吉世子的衣物與殘骸,看來世子確實遇害之事不假。

“真相”大白,哈斯額爾敦雖死,但是其罪不能免,奪去三等子的爵位,家人流放寧古塔,給披甲人為奴。

為了對烏力吉之父烏朱穆秦和碩車臣親王色登敦多蔔示恩,康熙冊封他的一個兒子為郡王,另一個兒子為貝子。車臣親王家雖然沒了個世子,但是卻多了個郡王爵與貝子爵,引起很多蒙古諸王的羨慕。車臣親王自然感激涕零,上表謝恩。至此,皆大歡喜,烏力吉世子之事就算告一段落。

親眼目睹了那場兇殺的曹颙,才不會相信什麽醉後沖突的鬼話。那是謀殺,怎麽會是爭鬥引起的鬥毆。對於哈斯額爾敦為何出面頂罪,他甚至惡意猜想,會不會是康熙安排,因為這樣能將事件影響降到最低,能夠迅速安撫蒙古諸王的情緒。

烏力吉世子的事件了結後,聖駕返回熱河行宮。

……

六月二十八,曹家的人從京城抵達熱河,送來的李氏與平王福晉為曹颙準備的慶生之物。從吃食到衣物,具是齊備。

最近聖駕長駐熱河,等待蒙古諸王來朝,曹颙與十六阿哥的日子都很悠閑。

十六阿哥聽說七月初一是曹颙十五歲生日,就提前張羅起來。最後,連康熙都得了消息,六月三十那天,特意召見曹颙到禦前。

……

熱河行宮,清涼齋。

康熙穿著寶藍色常服,臉上帶著幾分笑意,看起來心情不錯。曹颙應召過來時,屋子裏除了太子、十三阿哥、十五阿哥與十六阿哥外,還有傅爾丹、鄂飛、巴渾德、貴升等幾位內大臣。

按照規矩,曹颙進房後,跪下行禮:“奴才曹颙見過萬歲!”

“起吧!”康熙很是和氣地說道。

曹颙謝過恩後,站了起來,只覺得被眾人看的很不自在。這個屋子裏有一個皇帝、一個太子、三位皇子,兩位超品國公,兩位一品大員,如今大家視線都集中在曹颙身上,他若是能夠自在才是奇怪。

曹颙有些忐忑,莫非是喀喇沁行營的事發,眾人要詢問自己當時的詳情,但是眼下這氣氛又著實不像。

“朕記得,你生辰是七月初一,聽說你母親從京中送了東西過來,你可回了家書,報了平安?”康熙竟似長輩般,垂詢起來。

諸位皇子與幾位內大臣並不吃驚,萬歲爺與曹家的淵源,外人不知道,他們卻是知道的。曹寅人到中年,才有這個嫡子,怕事萬歲爺是拿曹颙當子侄般看待的,這就是為什麽曹颙前面受欺負,萬歲爺震怒的緣故。

曹颙有些受寵若驚,被後人評為“千古一帝”的康熙爺,這般絮絮叨叨像尋常老人般與自己閑話家常,真是無法想象。不管心中如何,表面上還是榮辱不驚的:“回萬歲爺的話,奴才母親是遣人送了吃食衣物,奴才已回了家書,除了報平安,還向奴才母親道了萬歲爺的恩典。”

康熙沉默片刻,方道:“你自幼在長輩愛護下長大,朕知道,北上這幾個月委屈了你!”

曹颙聽了,心裏一熱,其實說起來,那兩次打架他並沒有受到什麽實質傷害,但感覺卻實在是有些憋屈。那是說不出道不明的憋屈,堂堂一個大男人,竟縮頭縮腦的做人,這滋味怎能好受?自己還當自己是矯情,一味地忍耐克制,常自責自己的養氣功夫不到位。每每自省,可是在心裏,仍是會覺得委屈吧?

按照規矩,此時曹颙應該是說“奴才不委屈”之類的話,但是一時有些情緒化,實在說不出口。

眼見康熙對曹颙如此關切,不知別人怎麽想,領侍衛內大臣巴渾德臉上卻露出幾分不以為然。他是個粗人,實在想不明白,曹颙到底受了什麽委屈,不過是個惹禍精罷了。在京城打架,雖然他受了傷,但是對方那些人被奪爵的奪爵、被罷職的罷職、被打板子的打板子,哪裏吃了虧?在熱河打架,對方瘸了好幾個,沒瘸的也盡數受了處分。就算是念及曹家情分,萬歲爺這般縱容臣子,是不是有點過?

屋子裏氣氛有些悶,還是太子先開口:“皇阿瑪,曹颙年紀尚小,又遠離父母親人,在皇阿瑪跟前當差。十五歲,說起來算是整生日,皇阿瑪的賞賜下來,天大的委屈也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