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暗湧

城西,曹府,客廳。

曹颙見這紅衣少女有幾分面熟,好像見過一般,心中疑惑,就聽寶雅在旁邊道:“這是勇武伯爵府的永佳姐姐!”

“勇武伯爵府?”曹颙開口問道:“請問姑娘與護軍營校尉完顏永慶怎麽稱呼?”

永佳微微一怔:“曹公子,認識家兄?”

曹颙心裏大悟,怪不得看這個永佳眼熟,原來是萬吉哈的嫡女,永慶的胞妹。當年,他在江寧曾跟著魏信在林下齋對面的茶樓裏見識城裏名媛的風姿,這永佳就在其中。另外,永佳畢竟與永慶、永勝同母所出,兄妹眉目間總有相似之處。因此,曹颙才會覺得永佳面熟。

寶雅見兩人說話,自己被冷落在旁,滿是不開心,從座位旁邊的茶幾上拿起一把包金的牛角弓來獻寶:“曹颙,這是我從王府庫房裏特意找出來的,你就用它來贏了蒙古人,給我長長臉。”

曹颙微微一笑:“格格,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我並沒有贏了德特黑,箭術上也只是平平。格格若是想要獲勝,還應另尋高人才是。”

寶雅自幼被眾人嬌慣,稍稍大些又被旗下各家公子捧得高高的,像今兒主動上門找曹颙,又是哭又是求曹颙出面射箭卻是頭一遭。不想好說歹說,曹颙卻仍是不撒口。

寶雅心裏委屈,又在好友永佳面前丟了面子,小臉一下子就拉了下來,“啪”的一聲將手中的弓摔到地上:“死奴才,給臉不要,你是什麽身份,竟敢違逆本格格!”

曹颙與永佳都變了臉色,曹颙閉上眼睛,心中長呼了口氣,盡管一直來像鴕鳥似的不願承認,但是寶雅的怒喝卻點破一個事實,那就是如今他是個奴才。別說是碰到寶雅,就是皇室裏未滿周歲的奶娃娃,他都只是個奴才。他看府裏的家生子兒感覺好笑,其實他自己又有什麽本質區別,也是奴才秧子,不過是皇家的奴才,外人不敢小覷就是。

不由得,曹颙又覺得好笑,作為曾生活在平等社會中的現代人,來到這幾百年前,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貴公子的身份,安心地享受著別人的侍候,雖不會瞧不起那些沒有地位的奴婢,但是卻也不會舉著“人人平等”的大旗來教化世人。可是,若是自己淪為地位低下的身份,要去侍候別人時,有幾個穿越者會心甘情願地認命。或者憑借自己的歷史知識,攀上帝王這棵大樹,混個王佐當當,最次也是裂土封王;或是積累財富,手眼通天,做個任他地動山搖,我自悠然不倒的小強。

永佳見寶雅使性子,本怕曹颙氣惱,沒想到他不怒反笑。

寶雅話說出口,心裏已經是後悔了的,但又不肯放低身份去道歉。

房間裏一片靜寂,最後還是寶雅沉不住氣,大聲問道:“曹颙,你到底跟不跟本格格去比射箭!”

曹颙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端起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這次是真有點渴了。

寶雅的臉紅一陣、青一陣,最後跺了跺腳,轉身跑了出去。

永佳起身,看了看曹颙,低聲道:“格格有口無心,公子不必惱。”

曹颙擡頭看了看永佳:“姑娘不必擔心,曹颙沒事。”

永佳笑著點點頭:“公子大度,永佳就放心了!那個傻丫頭定是生自己的氣,躲在車廂裏哭了!”

曹颙沒有接話,心裏想著曹佳氏,若是這不懂事的寶格格在姐姐面前也擺出主子的譜來,怎麽辦?隨後搖頭,不可能,姐姐已經擡了旗,不再是包衣身份,又是皇帝賜婚的郡王嫡福晉,憑借姐姐的聰慧,哄這樣一個小姑娘還不是手到擒來。

永佳本想為寶雅爭取點同情分,但曹颙沒有接口,她自然不好再說什麽,告辭離開了。

曹颙慵懶地靠在椅子上,說他是大男人愛面子也好,說他是骨子裏高驕也好,每每想到自己要做個奴才,就心裏不自在。其實,他也有機會找借口留在江寧,但那樣曹家怎麽辦?曹家,在受到皇帝寵信的同時,一直成為清流攻訐的靶子。就算是康熙,為了保持他的帝王形象,不得不縱容這些清流對曹家的攻訐。曹家在江南只手遮天,為何還屢次陷入被動。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遠離了京城,遠離了權利核心。

雖然,曹颙早做了最壞打算,大不了舉家出海,前往美洲淘金去。可是,憑借眼下的航海技術,怎能渡過浩瀚無際的太平洋。一切的一切,還有等時機成熟再說。在這之前,曹家還是那個被帝王倚為心腹的曹家。為了表明這點,他這個小奴才秧子,就心甘情願地到京城來當差。

……

曹府外,一輛華麗的馬車匆匆離去。

永佳猜測的沒錯,寶雅在車廂裏正哭著。她見永佳進來,可憐兮兮地道:“永佳姐姐,我不是誠心的,誰讓他不理睬我,還不和我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