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新朋(第2/3頁)

不知是壓抑太久,還是喝了幾杯酒有點醉意,永慶紅著眼圈,憤然道:“父母是父母,卻不知是親人,還是仇人?額娘生我難產,我自幼由祖母教養,十歲才回到父母身邊。年幼時還好,額娘阿瑪雖偏疼弟弟妹妹,卻也能容我;如今大了,卻是再不能容。在京城有祖父祖母庇護,他們不敢妄為;來到江寧後,就開始找由子要定我忤逆大罪!”說到這裏,眼裏落下一行清淚。

馬俊心腸最軟,忙安慰道:“永慶兄說不定是誤會了尊親,天下哪有算計自己子女的父母?”

“誤會!”永慶冷笑道:“我親耳所聞,還是誤會?攆走礙眼的大兒子,好讓寶貝老二有資格繼承爵位與家業,算計得何其清楚!”

眾人一時無語,永慶給自己倒了杯酒,自斟自飲起來。寧春拿起另外一只酒壺,給自己倒了杯酒,苦笑道:“永慶兄不必懊惱,天下被父母厭棄的孩兒並不是只有你一個,還有兄弟我給你做伴!有後娘就又後爹,這話是沒錯的。我額娘死得早,老爹又續娶了高門大戶的小姐,自然就看我這個拖油瓶礙眼。他也不想想,當然若不是靠著我額娘的嫁妝,又怎麽買的監生,跑的官!繼母生的兩個兒子也漸大了,我這個嫡子只是名不副實罷了。若不是見我庸才,怕也是早就容不下我。你還好,有祖父母庇護,有個投奔的地方。我祖父母外祖父母早已和額娘做伴,天下這麽大,只剩下我一個孤鬼罷了!”他邊說邊喝,說到這裏,已經喝了好幾杯,盡是感傷,舉著杯子向天,擡頭道:“額娘,你的弄潮兒想你了!這個乳名還是額娘所起,額娘西去十三載,再也無人喚兒乳名!”說到這裏,已經是言語哽咽。

曹颙聽得眼睛發酸,沒想到各家光鮮的背後,還有這麽多鮮為人知之事。

馬俊見永慶與寧春真情流露,受到感染,也給自己斟了杯酒:“父母,父母,天下最難琢磨之人就是父母!父親每每見我,只有呵斥,罵我笨拙,罵我做乞丐都討不來飯!母親只知道哭,半點主意都沒有,整日裏戰戰兢兢侍候父親,生怕他有半點不滿意。我小時就立志‘不為良相,便為良醫’,可是我看醫書,被父親罵為不務正業;我看史書謀略,被父親訓為旁門左道,一味地只讓我溫習八股。”

曹颙見眼前幾個少年的樣子,也有想要嘮叨嘮叨的沖動。

來這個世界快四年,他雖然對老太君極為依賴,對織造府上上下下都應付自如,可他自己都糊塗,不知有幾分是學著記憶裏的小曹颙,有幾分是他的本色。成熟的靈魂,被拘束在少年的身體裏,接觸的都是年齡不大的孩子。他性格內斂,並不喜歡張揚,雖然接受了回到清朝這個現實,但總有莊子夢蝶之惑。

“父親與母親應是疼我的!”曹颙喝了一杯酒,所有所思地開口道。

寧春不滿地瞪了曹颙一眼:“你是織造府獨子,又是正房嫡出,他們不疼你疼誰?”

曹颙苦笑著:“我同永慶一樣,由祖母教養長大,記憶中與父母相處的場景不多。從他們的神態中,我能夠看出他們疼我,卻也不知該如何與我相處。不好太遠,又不習慣太近,只有不遠不近,大家彼此才更自在些。”

“那也怪你,臉上客客氣氣的,但難掩眼底疏離,誰又好同你親近!”永慶毫不客氣地指責道。

曹颙點了點頭,並不反駁永慶的話:“是啊,或許盡是我的過錯呢!我都糊塗了,不知該做個無知孩童,還是做個有擔當的男人!”

這回連馬俊都跟著搖頭:“你才多大,心思太多些,正該是天真爛漫的年紀!”

曹颙只是借機說說心裏話,並不指望大家能聽懂,說了兩句,就開始喝起悶酒來。

“哈!哈!哈!”寧春拍手大笑起來:“真真是緣分,沒想到今兒竟是咱們哥兒幾個苦孩子聚會!來,端起來,端起來,一起幹個,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日掉鳥毛!幹!”

曹颙幾個都帶著三分醉意,聽寧春說得痛快,都滿了酒,舉起杯子:“幹!”

寧春站起身,放下酒杯,看了看三人,臉上多了幾分正色:“兄弟今兒本來是抱著巴結幾位權貴公子哥的目的請客,都在江寧城裏混,難免有個磕磕碰碰,提前在酒桌上攀上交情,到時候彼此給個面子就算得。沒想到,幾位竟都是真性情,我寧春可不願再做小人,跟大家來什麽虛的。若是哥兒幾個不嫌棄,以後大家就是朋友。”

永慶也站了起來,臉上卻是真情實意地笑:“好,好,好,沒想到在江寧還能交到幾位好友,看來即便回不去京,我也沒有什麽可惱的。”

“寧兄,永慶兄,曹兄弟都是率真之人,馬俊能夠與各位相識,實在幸甚!”馬俊跟著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