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把手和二把手的明爭暗鬥(第4/5頁)

秦檜精心布置,讓趙構在後院深處也能全方位透明。皇帝的後宮生活基本上有兩大區域,一個是讀書,即經筵;一個是嬪妃,睡覺的地方。宋朝規定,經筵官是獨立的,尤其不能由言官兼職。嬪妃更是獨立的,不能影響朝局,更不能結交外臣。這些都被秦檜打破了,他把言官派進了趙構的書房裏,又幫助吳貴妃當上了皇後,更和趙構的私人醫生拉上了關系。

這位醫生名叫王繼先,負責修復趙構最缺失的那部分功能,其權威性、隱私性決定了趙構對他既依賴又敬畏,不敢有半點的違逆。

秦檜、王繼先組合,把趙構吃得死死的,讓他在宮裏宮外找不到哪怕一點點的藏身之處。當他意識到這一點之後,他敏感到動不動就殺人的安全心理陡然爆發,覺得自己的生命已經操縱於別人手中!一點都不誇張,秦檜終結了他的政治生命,王繼先掌握著他的個人生死—長此以往,何以安身?

從此之後,趙構在褲腿裏藏了一把匕首,理智告訴他,這不會有很大的用處,可是他需要。在幽深的皇宮深處,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生存著,這把短刀是他唯一能百分之百相信的防身工具。

除這把短刀之外,趙構看什麽都心裏發寒,環顧周圍,他盯住了長久以來的看門大保鏢禁軍統領楊沂中—他,可靠嗎?

難說啊!

某天他隨意地挑起話題,回憶起兩人之間長達二十多年的往事。想當年小楊保著他從開封逃過長江,一直都是他最貼心、最信任的人。

“小楊,我給你改個名吧!叫楊存中,好嗎?要心裏永遠記得皇上最重要,要保住啊!”說話時趙構的心情比逃過長江時還要悲傷,楊沂中是他能活下去的最低保障!

還好,楊沂中還是忠誠的。

楊沂中改名,是趙構在紹興議和、殺嶽飛之後的十五年裏僅有的兩次反抗行為中的一次。通過這事,趙構希望外界知道他手裏還有一些軍權。而另外的那次,也就是一個笑話了。

那是關於科考的。

秦檜的子孫們出生即有官職,可這不夠,秦家人要的是名利雙收,眼放著狀元的榮名,怎能便宜他人?秦家從長子秦熺開始參加科考,每次參與都讓主考官們歡天喜地,這是他們接近首相的大好機會。

於是秦熺成了狀元,長孫秦塤也是狀元,在他們的後面,更有一大堆的秦氏子弟榜上有名。這在當時激起了全國性的慶祝浪潮,無數人稱贊秦氏詩書傳家,是有宋以來第一簪纓世族。

趙構看不下去了,狀元雖然不是什麽了不起的職稱,但是轟動效應無與倫比,連年這麽整,簡直比秦檜獨相還特例,實在是太乍眼了。

趙構把秦家的狀元都往下挪了一名,狀元改榜眼,美其名曰這是在顯示皇權至高無上,可以隨意決定任何人的功名利祿,哪怕是秦首相的子孫也不例外。

這就是趙構在長達十五年的時間裏唯一一次正面反抗行為。

綜上所述,秦檜已經壟斷了南宋帝國的軍、政兩項,後面是他的財。在這一點上,秦檜應該是很不好意思炫耀,因為實在沒法做到獨占。

說實話,秦檜已經盡力了,可宋朝以錢財立國,哪怕只余殘山剩水半壁之江山,所產出的財富仍然是其他王朝可望而不可即的。秦檜哪怕不管國計民生,盡一切手段折騰,還是沒法撈盡做絕。

國財即賦稅,秦檜斂財自然是先從賦稅下手。

從紹興十一年(公元1141年)至二十五年(公元1155年),南宋共十五年不動刀兵,按說少了這塊最大的國務支出,民間應該很輕松才對。事實卻恰恰相反,秦檜密令南宋各路官吏悄悄地把各項賦稅提升七八成,這樣一來,每年從民間奪來的錢財比戰時只多不少。

這些錢,是不會進入趙構口袋的。

趙構即使知道,也得裝聾作啞,還得找各種機會給秦檜打賞。比如住宅,臨安望仙橋是當時南宋帝國最高等居住區,趙構下令“別築大第,窮土木之麗”,作為秦檜新宅。搬遷那天,有宮內宦官“押教坊樂導之”,特賜“銀、絹、緡錢各一萬,絳千匹,金銀器皿、錦綺帳縟六百八事,花千四百枝”,連負責建築的官兒們都升職發財了。

史書留名的建康永豐圩每年收租三萬石,賜給了秦檜。永豐圩被水沖了,趙構命令“江東發四郡民三萬修築”。每年秦檜的生日,“四方競獻奇寶、金玉勸盞”“州縣獻香送物為壽,歲數十萬”,比北宋時著名的生辰綱的規模大得多。

這導致了秦檜家的庫房比趙構的左藏庫的儲量多出“數倍”。

比趙構有錢,不等於是南宋第一富翁,因為還有張俊。這時中興將領們除了他以外都已謝世。吳玠早死,嶽飛冤獄,隔一年後劉光世死了,再九年後韓世忠也去世。仔細算來,當年的國之少年們,只有這位起步很晚的草根才福祿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