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永遠的西軍(第6/7頁)

可恨的是,環慶主將趙哲將失蹤玩到底,說不露面就決不露面。本陣中央的主帥劉錫更加神奇,他似乎一直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從頭至尾沒下達任何命令,更別提臨時派個將軍過來指揮了。

或許,他真的等著曲端來替他當主帥!

夜幕降臨,環慶軍終於支撐不住了,注定會出現的悲劇發生了。他們被金軍壓向自己的本陣,動搖了後方各路友軍,造成了整個西軍的大動蕩!

富平戰場上瞬間失衡,金軍只是推動了一個邊角,之後,整個西軍人馬踩踏,一片混亂,開始向西南方向敗退。超級龐大的戰陣露出了弊端,當它向某個方向開始整體運動時,無論誰用什麽辦法,都無法阻擋它。

宋建炎四年(公元1130年)九月二十四的夜晚,是大宋西軍的黃昏。宋朝百年期間最強大、最輝煌的一支傳奇部隊失敗了。

它為自己的失敗找了各種借口,因為那的確不是它正常的戰力表現!可是也無可辯駁,將帥無能,等同於軍隊的素質低劣,讓人無話可說。

但是又必須得說,劉錫、趙哲這樣的將帥,都是臨戰前才選出來的,政治因素遠遠大於軍事需要,這都是在給自己挖坑,在表演自殺。

看一下結果,這一戰給人的傳統印象是西軍慘敗,一蹶不振,從此退出了歷史舞台。這是錯的,富平之戰只能算是一次擊潰戰,有兩個事實證明了這一點。

第一,金軍沒敢追擊。

在這一整天的激戰中,兩軍的戰損率是相當的,金軍甚至更慘重一些。夜幕降臨,西軍撤退,金軍也成強弩之末,不敢再追。

第二,金軍發現了財寶,不願再追。

他們在西軍的營地裏發現了堆積如山的各種物資,金帛、糧草、戰械、衣甲,無所不有,那是四川所有百姓的五年稅賦。

面對如此巨大的財寶,搶掠成性、洗白了宋和遼的金軍都走不動了,爭先恐後地跳進錢堆裏,幸福地打著滾。富平之戰就這樣結束了。

金軍搶到了錢,占據了富平,而西軍保住了實力,向西南退守。看形勢,陜西很危險,但還有一線生機。西軍還有陜西境內的北山山系、六盤山山系,如果能集中兵力扼守關隘,發揮山地運動戰的特長,至少可以保住陜南和川北。

可這要有個前提,即節制川、陜軍政錢糧的張宣撫還能保持冷靜。

這種時刻,張浚還能冷靜就怪了。據說拿破侖大敗之後也破口大罵,抱怨手下出賣了他、拖累了他,很是歇斯底裏了一陣。

張浚怎麽會例外?

他沒有親臨前線,而是在距離富平大約兩百余裏的邠州等消息。結果,等來的不是震驚當世的勝利,而是一場大敗。他很清楚,敗的是宋朝唯一一支軍團部隊,丟的是整個蜀川之地的財富,這樣的損失,誰也承受不起!

張浚真是一位天生的大人物,當此危急時刻,他迅速做出了古今大人物們都會有的經典反應,即死不認錯,歸罪他人,遷怒泄憤。

他第一時間召集潰逃的西軍將領到他這兒報到,先把劉錫一擼到底。這一點還是很公正的。這位劉大公子真是莫名其妙,富平激戰中,他像是突然腦癱了一樣,呆傻傻的啥也沒做。啊不,他至少升了一面帥旗,盡管上面的字寫錯了。

不提他的父親,他連他弟弟的臉都丟光了。

接下來就是趙哲。這人全須全尾地活著,身上啥傷也沒有,敗成這樣了,心理也沒受損,面對暴怒的張浚時,還能頭腦靈活,滔滔不絕地申訴自己沒犯什麽錯誤。

張浚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本想一刀砍掉就算了,這東西居然無恥到這種地步,他沒罪誰有罪?張浚跳起來,順手從身邊抓過一根鐵棍,傻頭傻腦地抽向了趙哲。

張浚親手把趙哲打得血肉模糊,昏死過去,之後拉到一個小土堆前,斬首了事。

殺人之後,張浚累了,他渾身酸軟,腦子很亂,也許還會用四川方言喃喃地咒罵,這個混賬世道……為什麽總有這麽多不靠譜的人呢?

劉錫、趙哲的確非常不靠譜,但這是誰挑出來的呢?這個,張浚是不會追問的。大人物們都活得很長久,這麽較真會有害健康的。

為了健康,主要是心理健康,張浚還得再殺一個人。他這麽想時,很遠的地方,有一個人心有靈犀地說出了三個字:

“我死矣。”

曲端,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搞得他終於清醒了一次。張浚的確有必要殺他,原因很多,不僅僅是兩人打的那個所謂的賭,也不僅僅是富平之戰後,曲端的一些老部下叛國投敵,更重要的是曲端的號召力,這人如果登高一呼,很可能使川、陜變色。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太招人煩了,往死裏得罪人。王庶、張浚、吳玠等人恨他恨到了骨子裏,為什麽不殺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