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下不過二三事(第3/10頁)

除此之外,這些人還在乎他什麽呢?這些趙光義都心知肚明,於是這些人就都得遠遠地隔斷在北漢境內,既要面對太原城裏的北漢部隊,更要扛著已經趕到的契丹援軍。明明知道了國內已經天翻地覆,連皇帝都換人了,可就得原地待著。

因為沒有命令讓他們回國。

但小心著,這些人的職業就是整天盤算著怎麽殺人。趙光義的舉動他們都懂,甚至怎麽做的他們都能猜出來,而他們也真的不敢反抗,誰讓他們的家小都在開封城裏呢。但是這要有一個前提,就是千萬別給他們那個機會。

一切都取決於一個機會——一個人是否會突然到來。

還記得《角鬥士》嗎?那裏面羅馬的老國王被親生兒子活活悶死在胸口,然後新國王立即出去幹掉自己的皇位威脅者,那位飛兵團的將軍蒙特西莫斯,請問將軍這時的活路在哪裏?

怎樣才能讓他在當時的絕境中死中求活,甚至奪取更大的利益?

這位偉大的將軍選擇了逃避,他殺了來行刑的軍人,自己單身逃回故鄉。但是什麽都晚了,羅馬愷撒的手可以伸到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他淪為奴隸,變成角鬥士,最後用民眾的呼聲,迫使皇帝走上角鬥場和他一決生死。

很動人,很震撼,但很愚蠢。

這一切完全可以避免,當初就有一線生機,讓他既能保全自己,更能保住妻兒的性命。那就在老國王被害,新國王派人來殺他時。那時他正在軍營裏,他完全可以利用軍心(他淪為角鬥士時才想起了這點),就算真的是他殺了老國王,他都能混淆黑白,讓新國王死。

當時宋朝的軍隊也是一樣,趙匡胤近三十年的恩德與積威讓這些軍人肯於,甚至習慣於為他去死,他們只需要一個理由,一個借口,一個人——德昭,或者德芳。

只要他們其中的一個突然出現在遠征軍的軍營裏,出示一個哪怕是偽造的趙匡胤被害的證據,這些人都會為他起兵,殺回開封,奪回皇位。

想一下,在事過三年之後,遠征北漢、燕雲的軍隊都會找機會擁立德昭為皇帝,從而讓趙光義起了殺心,這時趙匡胤在軍中的余威有多大,就可想而知了。但讓人郁悶的是,開封,甚至整個宋朝國境都平靜得像一潭死水,每一個人都乖得出奇。對此,我們還能說什麽呢?

只能去猜了,趙光義的手段要高明到什麽程度才能達到這樣的效果。然而歷史證明,這些這都不算什麽,緊接著又發生的一件事,才真正地證明了這個人的特色——無所不能。

他先是把自己的名字改了,起名為“炅”。這個字很棒,日下之火,光華燦爛,似乎比“煜”字還要稍好一些,但不管怎樣,改名字是他的自由,也是五代以來做皇帝的傳統習性,無可厚非。但是他緊接著就把他哥哥的年號給改了。

公元九七六年十二月以前,是宋開寶九年,在十二月以後,是宋太平興國元年。

這事很小嗎?

也許什麽都不算,畢竟它改不改都不會天塌地陷。不過,要留神,這麽搞就算沒有天災,人禍是少不了的。我們中國是忠孝禮儀之邦,講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這是萬世之根基,不變之人倫!

要知道就在距今一百七十余年前,這還是我們的立國之本,就算是以外族身份征服中原的清朝,也要遵守這樣的規矩。其中就有一條,“父死,子不改其規三年”,在中國的歷史上,除了改朝換代外,沒有任何一個正常交接上崗的皇帝敢在當年就改變上一代君王的年號。就連著名的幹掉老爹、殺掉大哥的暴君代表隋煬帝都不敢。

何況趙光義是以弟承兄,本來就名不正言不順。可他就是幹了,而且照樣朝局穩定,沒有任何人反對。記著,歷史可以證明,沒有任何人反對。

這樣的出類拔萃,我們真的應該膜拜一下。

做完了這些,趙光義下令遠征軍回國。等潘美、黨進等人回到開封之後,他們發現不僅要面對一個在名分上無懈可擊的新皇帝,連頂頭上司都換人了。

曹彬,任樞密使、同平章事;樞密副使則是以前的三司使楚昭輔。

潘美等人唯有仰天長嘆,彼等生而幸運啊……像他們這樣千裏奔襲,異國爭戰,除了沾了滿頭滿臉的北漢灰土之外,還得到了些什麽?可曹彬先生就不一樣,他在京城裏悠閑享樂,高官厚祿就不求自得。

還有那個楚昭輔,當年陳橋兵變時當眾說假話的神漢,居然變成了他們的頂頭上司!但你上哪說理去?關鍵時刻,你不在關鍵地點……去詛咒命運吧。

軍隊被搞定了,宋朝全國都松了一口氣,至少這樣不會有大規模的流血了。但就在慶幸中,皇宮的旁邊就突然有人流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