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2章 昔曾浴血三十載,而今我為唐皇帝(七)(第2/3頁)

“陛下都走了,長樂還怎麽守,爾等難道只知有軍令,而不知自家死活嗎?棄京都、軍民而走的君王,爾等為何還要為他效死?還是打開城門,你我一起逃命去吧!”城門前,有膽大的人向守軍呼喊。

只是半日激戰,馬尾前的閩軍水師就或死或降。戰事停歇後,唐軍水師接管水寨,同時進抵長樂,水師船艦裏運送的馬步軍,一波波登岸。而後四面合圍長樂城,並且紮下營壘。

當日夜,長樂城內嚎哭之聲傳出,唐軍大營中清晰可聞。

翌日,唐軍搬運輜重,一輛輛投石車、火炮、大弩,在城外整齊排列。一座座巢車、棚車、雲梯車,或者組裝完備——多年來演武院沒有忘記持續改良軍械,或者加緊建造,不停往營外布置。

更有數萬侍衛親軍精甲,踩著地動山搖的步子在營外布陣,小陣連接成大陣,大陣連接成鐵甲海洋,旌旗如林,槍矛光寒。精騎奔行四周,帶起卷卷煙塵,不時到城前耀武揚威。

不僅城中百姓,這下連守城的將士,都有了要哭的心思。

入夜,吏部老尚書駐足城頭不去。

“尚書都在城頭呆了一整日了,粒米未進,還是下去歇息一二,用些飯食吧。”有與老尚書交好的官員,上城來勸道。

老尚書面色悲愴,搖搖頭,沒有挪步。

官員嘆息一聲,稍作遲疑即道:“老尚書乃是先帝肱骨之臣,在長樂素來有聲望,今有老尚書帶長樂軍民守城,唐軍必不能克。”

老尚書看了官員一眼,目光哀傷,“陳公何必如此寬慰於某?長樂守不住,你我心知肚明。唐軍之盛,實屬生平僅見,船艦千艘,甲兵十萬,器械完備,莫說長樂一隅之地,便是大閩五州十余縣,又能苟延殘喘幾日?”

長嘆不絕,老尚書流淚道:“唐軍緣何能得大半江山,某今日終於知之矣,如此強軍,長樂縱失,某也無話可說。”

官員語氣復雜,“既是如此,尚書何必答應守城?”

“答應守城,不為守城。”尚書老淚縱橫,擡頭看向夜空,“但求一死耳!”

官員愕然,旋即又施然,老尚書的悲戚,他雖然不能盡數體會,但也能感同身受一二。

“既然長樂守不住,何不降了唐軍?”這時,數名將校帶著數十人走來,為首一人出聲說道,他在老尚書身旁站定,“如此,也可讓軍民免去滅頂之災。”

“我奉命守城,豈能投降?”老尚書轉頭寒聲道,待看清面前的將校,不禁一怔,中間有名水師將領,他恰好認得,昨日馬尾激戰,這名水師已經被俘,此時怎會出現在這?

轉念一想,老尚書就明白過來,肯定是降了唐軍,而且還為唐軍做起了說客——城池那麽大,吊個籃子拉幾個人上城頭,實在是再平常不過的事。眼下見長樂守軍的主要將領都到了,老尚書便知道,這些人畏懼大唐兵威,已經被說動了。

“諸君要降唐軍,某垂老之軀,何能相阻?只是某有皇命在身,城破則人亡,諸君要降唐軍,且先取下某的人頭。”老尚書已是視死如歸。

“我等並無為難尚書之意,此番前來,是欲以尚書為首,開門迎接唐軍入城。”為首的將領說道。

“某寧死不降。”老尚書梗著脖子,“願一死,不願負先帝!”

“尚書此言差矣。”這時,將校中走出一人,卻是常服裝扮,面生得很。

老尚書打量此人,訝異道:“唐軍既然已經遣了使者入城?”

蒯鰲笑道:“王延鈞執政無道,長樂苦之久矣,今我王師既來,長樂軍民焉能不簞食壺漿以迎?”

老尚書悲從中來,“這般說來,明日天亮,長樂鐵定屬於唐軍了!既是如此,諸君何必費力多此一舉,強迫我這不中用之人投降?”

“非是強迫,而是請。”蒯鰲認真道,“同時,更是君令!”

老尚書不解。

蒯鰲一甩衣袖,豪氣頓生,繼續道:“天下之大,皆我唐土,率土之濱,皆我唐臣,尚書豈能不知?王延鈞僭越稱帝,乃是逆天之舉,不僅使得閩地民怨沸騰,更是引得陛下雷霆大怒,王師此來,是為討逆賊、擊不臣!容在下鬥膽問一句:公本良人,奈何從賊?”

“昔年閩王得公等相佐,安定閩地有功,聲望重於東南,陛下聞之,亦曾多番褒獎,恨不能一見。奈何閩王早逝,王延鈞殺兄篡位,本為賊人,妄自尊大而稱帝,更是不為朝廷所容。公本朝廷之臣,值此王師南進之際,豈非應該率閩地軍民迎接王師,助王師誅逆賊?”

“公若上遵敕令,下順民心,則朝廷日後於閩地設行省,公仍舊是社稷之臣,可為閩地百姓繼續謀福,必為後世稱頌;反之,公若從賊,則一世英名毀於一旦,今不為朝廷所容,來日亦無顏面見閩王,閩地百姓聞之,不會稱贊公有忠義,只會戳公脊梁骨,如此青史之上留下罵名、遺臭萬年,豈是公之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