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1章 論學堂裏驚天下,十萬王師圍金陵(一)(第3/4頁)

“王師在前線血戰沙場,你等不識征戰之道,而公然指手畫腳,彼者流血不止,而你等詆毀不休,自大自負到這等地步,也敢言治國?外賊寇邊,殺我同袍,爾等手無縛雞之力,只不過一聲嘆息;亂賊傾覆京師,劫掠州縣,爾等束手無策,只能勸君王避禍,唯恐奔走不及;諸侯割據天下,九州烽煙不息,百姓流離失所,爾等不曾救下一城一人,竟然在此言說甚麽禮儀,妄談甚麽天下歸附,與白日做夢何異?!”

“而今國家興辦學院,興百家之學,兵農工商販夫走卒,有教無類,大唐之志向,君王之苦心,爾等何曾明白半分?平日不思好生教授學識,竟然對百家學生輕慢有加!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上輔君王下安黎庶,何等的豪氣之言,但以爾等之短見與尺寸之胸懷,莫說天下,連身旁的同窗、自家的學子都容不下,還談什麽立功立德?!張口禮儀閉口禮度,外賊殺同袍,你說禮,亂賊擾民,你說禮,爭權奪利時,你還說禮,排除異己時,你仍說禮,厚顏無恥到這等地步,真是可笑至極!”

王不器一席話說完,禮堂裏一片寂靜,落針可聞,粗重呼吸聲更是清晰入耳。

儒家士子怒不可言,卻嗔目結舌。

百家士子大感快意,卻又受王不器感染,皆感悲涼。

江南北奔的士子如查文徽、陳陶、史虛白等,則是震驚不已。

王不器最後向李從璟執禮,“百家學問,取舍有道,天下士子,良莠不齊,還請太子斟酌!”

楊愨臉色慘白如紙,汗如雨下,他面朝李從璟,噗通一聲伏低下拜,悲痛大呼:“此等毫無根據之言,真是只字不通,臣萬萬不敢苟同!千年以來,名臣良相如過江之鯉,哪一個不是我儒家士子?君王治國以禮以仁義,天下方能大興啊!”

他說不過王不器,就來抱李從璟這個大靠山的大腿。

在楊愨想來,李從璟肯定會站在他這一邊。

君王的心思,楊愨和他背後的無數儒家士子,都看得分明。

李嗣源是如何做成帝王的?他先前不過是一個臣子,是領兵大將,而一朝為士卒“披上龍袍”,就反攻洛陽成就了大業。

既然如此,李嗣源擔不擔心其它將領效仿他的事跡?他擔不擔心他家的江山也會突然傾覆?他沒有理由不擔心!他絕對會擔心!

怎麽辦?只有一個辦法——解除武將兵權!同時扶持、重用另一股勢力,抗衡、打壓武人!

這股勢力,士子就是現成的。

於是儒家士子趁機而起。

楊愨他們不知道將士正在沙場辛苦征戰、流血犧牲嗎?他們不知道此時提出打壓武人的策略,會被很多人唾棄嗎?他們又不是傻子,他們當然知道。

但他們不在乎。

為甚麽不在乎?

因為君王會支持他們!

在打壓武人這一點上,君王與士子的立場是一致的。

甚至連出發點都一樣。君王是為了鞏固自身帝位,不讓武人再有亂國的機會,士子是為了鞏固自身地位,不使士子再被武人騎在頭上!

藩鎮時代,是士子的噩夢,也是君王的噩夢。

而儒家的禮,儒家的忠君思想,則為這件事披上了完美的偽裝。

所以君王和儒家士子會一拍即合。

儒學發展到今天,早就舍棄了“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之類的思想,成為君王統治江山的奴仆,而且理所當然的繼續發展下去,變本加厲。

只有適合君王穩固自家江山統治的思想,才是君王需要的思想。

儒家在漢初做到了,日後更會。

儒家必須要適應君王的這個需求,那是不可逆轉的歷史潮流。至於儒家學說往後會變成甚麽樣,他們不知道,至於儒家學說最後是不是會面目全非,與孔子的主張大相徑庭,他們不在乎!

不被君王需要的治學治國思想,是沒有存在價值,注定要消亡的!儒家之學都沒了,哪裏還有儒家士子?

故而,儒家無論發展到哪種面貌,君王都是掌舵人都是始作俑者,而儒家士子則是劊子手。

但那又如何,誰會在乎呢?

儒家士子哪裏又會知道,天朝之外,萬力之遠的地方,會有撮爾小國在千年後強勢興起,犯我疆土?

即便知道了,又如何?只有得用的士子,才有資格考慮國是。

所以楊愨分外確定李從璟會站在他一邊。

並且,君王既然用了儒家思想,自然會投桃報李,百家學說自然不會再被重視,兵農共醫商,當然不能被拋棄,但也絕不會被看重,君王和儒家都不會讓他們,有機會威脅儒家學說的統治地位!

所以百工,永遠沒有地位。

所以商品經濟再發達,商人也永遠無法掌權進入統治階級,永遠不會有話語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