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7章 江淮王師入楚地,江南士子今北奔(第4/7頁)

西方鄴含笑道:“某不過是個粗人,雖然征戰半生,卻也只是識得沙場戰陣之術。深謀遠慮決勝千裏這等事,並非是某所擅長的,此計也非是某的主意。”

“哦?那是何人?”孟平好奇道,轉念一想,“莫非又是那進士三甲?是江文蔚,張易,還是朱元?”

“非是一人之功,而是三人合力。”西方鄴嘿然一笑,將當時的情況娓娓道來,“我等俘獲柴克宏的翌日,停留於雞籠山一帶,設伏全椒縣南援的兵馬,柴克宏醒來後,曾試圖賄賂江文蔚,而使自己脫身,此事還鬧了個笑話。之後幾人便自陳身份,熟悉起來,江文蔚這三人,在太子問對時,就對楚地戰事頗有看法,是以在得知柴克宏之父柴再用鎮守武昌後,就起了勸降柴克宏,而後用柴克宏勸降柴再用,好打開楚地局面的心思。”

“雖說勸降柴克宏沒有當日就成,但因為有了這個打算,我等便從當日就散布柴克宏被殺的消息,設伏全椒縣淮南兵後,還找了個身材與柴克宏差不多的軍士,給他換上柴克宏的甲胄,再摘走了頭顱……”

孟平聽完西方鄴的陳述,在對個中細節都了解之後,不禁也笑起來,“若是柴克宏果真能勸降了柴再用,此事倒也足以傳為一段佳話。多年後再想起柴克宏賄賂江文蔚的趣事,也足以浮一大白。”

“的確如此。”西方鄴開懷道。

孟平望著鄂州城,收斂了笑意,沉吟下來,“然則,柴克宏勸降柴再用,能否成功?”

西方鄴的神色也肅穆起來,默然片刻,才緩緩道:“若是柴克宏能勸降柴再用,則鄂州防線不復存在,我殿前軍將不費吹灰之力渡江南下,有此出其不意之便,從背後殺穿楚地吳軍就將很是容易,屆時與郭威、夏魯奇等人聯手,要定楚地,只在旦夕之間。”

頓了頓,沉聲道:“若是不能……”

孟平目光凜然,“若是不能,則血戰湖南!”

……

兩人對坐敘談,聽罷柴克宏被俘後的遭遇,柴再用感慨良多,卻忽然又沉下臉來,“如此說來,此番你到鄂州來,是奉唐軍之令,來勸我投降?”

柴克宏斂眉道:“是,父親。”

柴再用冷哼一聲,叱道:“你覺得我會做叛國之臣嗎?!”

柴克宏眼中泛起淚光,“可是父親,兒如今已是唐軍將領,倘若父親不投降,來日怕是要沙場相見,父親……”

“你糊塗!”柴再用猛然站起身,負手在堂中來回踱步,又指著柴克宏,滿臉恨鐵不成鋼,“你當初怎麽就著了唐軍的道,你為何就成了唐軍的俘虜?如今你投降唐軍,已經是辜負國恩,我豈能再對不起朝廷?此事斷無可能!”

“父親!”柴克宏淚水奪眶,“六年來,大唐得江陵、平兩川、威服契丹,而今又一年而得江淮,如日中天,陛下與太子皆是雄才大略,他日必定一統天下,還請父親看清局勢,棄暗投明!”

“棄暗投明?胡扯!”柴再用大怒,“想我一世英名,怎生就得了你這麽個不肖子?!”

柴克宏伏地而拜,以頭叩地,痛哭道:“是兒不肖,然事已至此,還請父親謀紓家難!”

柴再用氣得雙手發抖,心頭既是憤怒又是悲涼。

“父親且先息怒。”柴克宏掏出一封書信,遞給柴再用,“這裏有太子手書一封,請父親覽之。”

柴再用不由得怔了怔,“太子寫給我的?”

他深感意外,因為李從璟征戰多年,還從未在戰前給敵將寫過書信。

這可是一份殊榮,足見李從璟對他的重視。

但是轉念一想,柴再用又沒了喜色,太子的信,內容自然無非是宣揚自身威武與大唐國威,再用高高在上的語氣,施舍恩德一般勸他投降,最後再剛柔並濟,威脅如果他不投降,則領大軍來伐……

柴再用拆開信來看。

書信的確出自李從璟之手,信中內容也是勸柴再用投降,不過遣詞造句都分外講究,沒有盛氣淩人大展太子之威,而是用親和的語氣表達了對柴再用的敬佩之情,並且就事論事提到天成二年的石首之戰。

“石首一役,公率淮南水師西來,與我驍將馬懷遠血戰七日,我部數千將士以逸待勞,據水寨隔江之險、挾鐵鏈鎖江之便,差幾不能抵擋將軍兵鋒。若非江陵先定,援軍後至,石首必為將軍所破,將軍之威,彼時我已知矣……”

柴再用心頭哼了一聲,對李從璟的褒獎頗為受用,又見李從璟並無追究他石首之役罪責的意思,心頭略松。

“自黃巢亂天下以來,神州分裂,社稷沉淪,此非天災,實屬君王失德——君失其鹿,而群雄逐之。家國不幸,個人何能獨善其身,以將軍之軍略,本該有藥師、仁貴之功,青史留名為後人稱頌,如今卻獨居鄂州一隅,此豈是將軍之失?實乃朝廷之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