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8章 俯觀八百裏洞庭,回望三千裏山河(四)(第2/3頁)

邊鎬陡然意識到了甚麽,不可置信的睜大那雙無神的眸子,那眸子裏甚至充滿了驚駭之意。

李從榮讓侍女撤去茶碗,將棋盤擺在身前,“走汴州,不過是需要表明我的態度,表明我的態度,則是為了更多貪官汙吏來尋求我的庇護,乖乖交上投名狀……兄長為何沒有康義誠勾結宣武軍的鐵證,就敢帶甲士去軍營抓他?因為僅僅是我這裏的證據,就足夠治他的罪了。”

李從榮看向邊鎬,“整頓吏治,兄長在明我在暗,我們的所作所為,其實都是在為父親分憂。如果不然,這回吏治整頓這樣急,兄長又不肯動用軍情處,他如何能這樣快查到那些官員的罪證,並且幾乎沒有錯的時候?要知道,洛陽貪官汙吏可不少,官官相護,查案哪有那般容易。”

邊鎬喉嚨有些發幹,“那藩鎮呢?”

李從榮長舒口氣,“藩鎮亦是如此。此番兄長東行山東,你們認為他需要多久平定各鎮動亂?根本不用多少天。在他東行之前,該布的局都布好了,該安插、聯絡的人都已安插、聯絡到位,姑且不說百戰軍,只要他帶君子都精騎巡遊一圈,那些驕兵悍將與節使,不說立馬被綁出城,情況也差不太多——要知道,朝廷削藩是大勢所趨,藩鎮固然有驕傲不遜之輩,但事到如今,更多的,卻是希望將這些桀驁不馴之輩,當作墊腳石來向上爬的,只等兄長帶大軍一到,那些人就會將驕兵悍將交出來邀功請賞。”

“宣武軍、義成軍、天平軍、平盧軍,真正要大軍花點力氣攻城的,不過宣武軍、天平軍而已,宣武軍就不必說了,至於天平軍,義成軍就會奪了他們的城。”說到這,李從榮掏出一分邸報,“這是最新的邸報,言說義成軍與百戰軍交戰不利,被迫退往鄆州,而就在天平軍開城接納後,義成軍卻突然向天平軍發難,而百戰軍精騎隨之入城。”

望著茫然的邊鎬,李從榮露出一個笑容,“父親素知山東諸鎮桀驁,遂早早在滑州埋下義成軍這顆棋子,為的就是這等時候。”

喝了口茶,李從榮繼續道:“當然,也不是說各藩鎮就定無大戰,但在眼下這種情況下,有百戰軍有兄長還有民心,那些藩鎮真的不是難題,旬日而定,一點都不誇大。”

江風習習,魚腥味撲鼻,明明沒有看到何處有漁家,這魚腥味卻不曾散去。兩岸的江邊頗為遼闊,農田依依,間或有村舍,冒起股股炊煙。在更遠的地方,才有不高的山地。

放下茶碗,李從榮在棋盤上落下一顆棋子,“今日還未與先生對弈,先生可還能落子?”

邊鎬動作僵硬的拿起一顆棋子,木然放在棋盤上。

李從榮相繼落子,“兄長北征契丹時,莫離曾半途南歸。他千裏迢迢趕回來,真到了洛陽,卻未對先生如何下手,雖然軍情處與青衣衙門有些小糾葛,但先生不會以為,莫離就這點能耐吧?”

邊鎬看向李從榮,持棋子的手微微顫抖。

哪有人因為對手不如自己,而奇怪對手不夠強大的?

便是邊鎬曾有些心思,但也抵不過那段時間“諸事繁忙”,與莫離交手就已經夠讓他費神了,他還要去懷疑莫離不夠厲害?

李從榮笑了笑,“莫離回洛陽後,之所以沒有大的布局,是因為他離開儀坤州時,兄長在送別之際,對他說過一句話。正是這句話,讓莫離知曉了一切,也知曉了兄長的謀劃,他這才沒有大肆麻煩先生。”

邊鎬一顆棋子遲遲落不下去,李從榮也不催他,放下棋子雙手籠袖,嘆道:“想必先生還記得夏州。曾今我問先生,可否去夏州立功的時候,先生百般阻攔,想必是算準了我還是會向父親請命。今日我要告訴先生的是,夏州那塊硬骨頭,已經由石敬瑭去啃了。”

他笑了笑,有些輕蔑,“我在洛陽弄出那些針對兄長的事後,得知我要起勢,他第一個跑過來投靠,殊不知正是此舉,斷送了他的前程。出鎮河東,父親本來曾考量過他,但後來……哼,他竟然還求到我面前來。我的確為他向父親提了這事,但也不過是聊作應對罷了,算是對他有所‘交代’,我何曾真正據理力爭過?”

邊鎬終於落下棋子,落魄道:“看來當日殿下起勢,就是皇帝為了辨忠奸,布大局,我等,卻是不請自來,自入君甕了……”

“兩川戰事順利,父親高瞻遠矚,自然要為新政深化做準備,父親又有意在三五年內改變大唐面貌,自然要布局深遠一些,非常時期非常手段,不如此不能迅速認清良臣奸佞。”李從榮眼中露出崇敬愛戴之色,“先生與旁人之所以認不清這個局,無非是認為我與兄長就該一槽爭食,甚至是自相殘殺,父親就該權術天下,用我來平衡兄長,免得兄長功高震主,把持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