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昨日煙雲留不住,明朝雙手織鳳霞(三)(第2/4頁)

“上策同樣八字:天下大爭,大爭天下。”嚴可求說完這句話,不再繼續往下說,而是看著徐溫,等他發話。

駱知詳見嚴可求沒打算繼續解說,暗自思忖,卻不得其意。上策這八個字,委實太過迷離了些。

徐溫耷拉著眼簾,不溫不火道:“下策穩妥,中策萬全,上策兇險。”

聽到徐溫的評價,嚴可求這才接著說道:“下策固然穩妥,卻有坐失時機之嫌,倘若天下不復大亂,時機不復再來,如之奈何?且天下事爭之則有,不爭則無,仆愚鈍,未聞有守株待兔而能成大事者。”

駱知詳想想也覺得有理,下策在他看來只能自保,要想圖謀更大,則是萬萬不行的。

嚴可求繼續道:“中策的確萬全,然則自謀萬全,同樣使敵得萬全。江南地域廣闊,諸侯林立,平之非得數年之功,穩定亦得數年之功,如是十年之後,中原只怕已日新月異,又成猛虎。”

“仆聞李嗣源者,智勇雙全之士,加之性情寬厚,素來得人,且其成為中原之主以來,恩威並施,儼然已得民心,假以時日,只怕中原牢不可破。仆又聞李從璟者,精明奮發之輩,不僅長於軍略,兼知民政,更有甚者,此人勇猛好進,如世之猛虎,有一往無前之氣。”

“此父子,一穩一進,一守一攻,相得益彰,不可不察。若吳國予其十年光陰,仆恐怕中原將復元和、會昌之象。屆時,江南欲圖中原,難如登天!”

所謂“元和、會昌之象”,說的是唐憲宗元和中興,與唐武宗會昌中興,這是安史之亂後,在天下藩鎮林立的局面下,唐室少有的兩次中興之世。

除此二者外,還有唐宣宗的宣宗之治,也堪稱唐室中興,不過嚴可求沒說。

嚴可求話說到這個份上,很顯然是主張上策了,徐溫問他:“上策優在何處?”

“自古以來,得中原者得天下!”嚴可求語調昂揚,“坐北而面南,有俯瞰江南之實,揮師南下乃是順勢,兵勢天成!若能再得蜀地,扼長江上遊,便能順流而下,直搗江南腹心。況且蜀地富庶,蜀地資財,足以承當滅國之戰耗費,而江南欲防蜀地,只得扼守荊襄,一旦荊襄失手,則江南再無險阻可禦上遊之師!”

“先前李亞子滅蜀,如今蜀地卻為孟知祥所據,其人頗有異志,不遵號令,而李嗣源一時莫能奈何;荊南高季興,貪鄙之輩,為人只顧私利而常欺君罔上,現今割據荊南,而李嗣源不能制。當此之時,乃天賜良機於吳國,若能聯合蜀地、荊南,使蜀反唐,使荊南歸附,則絕中原南下之途。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若使中原得蜀地,據荊襄,則吳國危矣!”

“一旦中原失蜀地、丟荊襄,日後若想再圖吳國,只能經由淮泗。淮泗素為險途,吳國只需經營鐘離、壽春、山陽、盱眙四鎮,則在淮西有鐘離扼渦口、壽春扼潁口,在淮東有山陽、盱眙控泗水,則中原便縱有雄師百萬,只能望河而嘆!”

這番話讓駱知詳目瞪口呆,佩服之極,他轉顧徐溫,見徐溫也是一臉正色,顯然這些話也說到徐溫心坎裏去了。

嚴可求話還未說完,只聽他繼續道:“吳國要禦敵,不可失蜀地,不可無荊襄,亦不可無淮泗,蜀地保荊襄,荊襄固淮泗,缺一不可。而吳國要進取中原,西出荊襄,可直取兩都,東出彭城,可席卷山東,中原坦途千裏,便可任意馳騁!”

“故而,天下大爭,就要大爭於天下,行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亂世爭雄,無不攻之守,無不進之安!而今之荊襄,就如秦之函谷,秦出河西,方能大爭天下,吳出荊襄、淮泗,方能問鼎中原!”

“當今之際,我大吳國富軍強,此正用武之時,當厲兵秣馬,邦交攻伐。仆聞,劍久不用則失其銳,心久不勵則失其堅,久在安樂失大志,久溺繁華失雄心!江南雖好,終究一隅之地,吳國雖富,不過偏安之局,大爭之世,爭則強,不爭則亡。丞相,吳國當渡江,當北伐!”

說罷,嚴可求目光炯炯看著徐溫,等他回話。

徐溫收斂心神,閉幕沉思。

自先王楊行密以十三壯士起兵,數年間橫掃淮南,拜節度使以來,吳國基業一日日壯大,到如今坐擁江淮,成為當世除中原外最大諸侯,可謂雄極一時。天下自黃巢後大亂,藩鎮間攻伐頻頻,諸侯混戰不休,烽火一日不曾停歇。

亂世當道,自正英雄用武之時。試問天下諸侯,在未於繁華享樂中墮落時,誰不曾想成就千古霸業?

徐溫沉吟良久,終於睜開眼,問嚴可求:“若吳國欲大爭天下,計將安出?”

“遠交近攻,北交南攻。”嚴可求雙目奕奕,“助孟知祥,收高季興,取馬楚之地,交好吳越、嶺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