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風卷黃旗過大崗,北境今起無戰事(三)(第2/2頁)

眼前眾人所議之事,關乎江山社稷,乃國之大計,然而整件事從謀劃到定策,竟然都出自一個宦官和一個婦人之口,滿朝文武重臣,卻是連列席的機會都沒有。工部侍郎張憲作為在場唯一朝臣,本是事中人,卻只能站在一邊,作為旁觀者見證這一幕。

從皇宮裏出來,張憲一路低頭默然,心頭荒涼一片。到最後李存勖都沒有對他主動奉上書信之事有什麽評判,他到這時甚至都不知道,李存勖是否相信他與趙在禮並無瓜葛。

起風了,仲春本是萬物復蘇時節,張憲卻分明看到萬裏江山盡是蕭索秋色。他嘆了口氣,有些心力交猝。

“侍郎為何對空嘆氣,可是有什麽難事?”戶部侍郎馮道,兜著大腹便便的圓肚皮從一旁拐了出來,朝張憲拱手為禮,呵呵笑道。

“馮大人。”張憲回禮,頓了頓,道:“馮大人在這裏相候,怕是意不在我有什麽難事吧?”

馮道嘿然道:“一樣一樣,張大人的難事,不就是國家難事嘛?既然是國家難事,咱們這些做臣子的,應該一起為國分憂嘛。”

張憲啞然失笑,“人人都有一張嘴,可偏偏馮大人這張嘴,讓人驚為天人。”打趣過了,搖了搖頭,嘆道:“陛下讓李紹榮領兵平定鄴都之亂。”

“李紹榮?他怎麽能行!”馮道驚道,絲毫不給李紹榮留口德,“難道你沒向陛下舉薦李嗣源?如今各地動亂不休,烽火連城,非有名將為帥,不能迅速匡扶社稷!”

張憲乜斜著馮道,冷哼道:“連李存審陛下都不用,你認為陛下會用李嗣源?”

馮道怔了怔,繼而默然,良久無聲。

話沒有講透,兩人卻都明白其中的意思。只是李存勖猜忌功臣武將到了這種地步,兩人實在不能不為大唐社稷憂心。

兩人沉默同行了許久,馮道感慨道:“自古武死戰、文死諫,才能是社稷之福,眼下你我這輩人卻只在私下為國長嘆,古人若是知道,怕是會不恥。”

這話馮道說出口自己沒如何,張憲卻憋得臉通紅,沒好氣道:“馮大人這是在譏諷在下,方才沒有在禦前直言進諫?”

馮道無奈地笑道:“我有何資格譏諷別人?我若真是直臣,此刻便應該沖進宮去。”腳步停了停,目光復雜的看向遠天,“我只是擔憂那些尚且為國在外征戰的人,在這樣的境遇下他們孤軍奮戰,太孤獨了。”

張憲跟著停下腳步,順著馮道的目光看向蒼茫北方。他自然知道馮道指代的是誰,伐蜀大軍平定康延孝之亂後,已無戰事,魏王李繼岌正欲率軍班師,此時能說為國征戰的,唯有盧龍對契丹之戰。

“那小子,倒真是不錯。”張憲想起同光元年,工部尚書任圜欲嫁其女,因有劉皇後說媒,他領其子張正,與李從璟在任府有過一番文武對弈,彼時張正雖輸給李從璟,他卻覺得李從璟非是常人,事後也曾斷然此子日後或可有一番不凡功業。

看了馮道一眼,張憲道:“倒也不必為他太過擔心,畢竟盧龍是為國出戰契丹,陛下與偽梁征戰時,沒少受契丹寇邊的煩擾、掣肘,早已對其憤恨不已,加之先帝遺命,盧龍此舉陛下還是支持的意思多些。”

馮道只能自我安慰般笑了笑。

多日後,李紹榮、史彥瓊兵至魏州。

趙在禮見王師來伐,心中慌亂,連忙以酒肉犒賞軍士,同時謂李紹榮言:“天雄將士思家,因而擅歸,並無反亂之意。請將軍代為奏明,若能免於一死,我等鹹當改過自新!”

李紹榮不言,史彥瓊上前大罵:“爾等叛賊,竊據州縣,亂國鄴都,今我必將爾等碎屍萬段!”

趙在禮勃然色變,皇甫暉因是抽刀前驅,對眾人道:“監軍既有此言,我等已不能蒙赦,為今之計,力戰則生,懈怠則死,眾將士隨我拒敵!”

李紹榮隨即下令大軍攻城。

戰數陣,不克,裨將楊重熊戰死。

李紹榮不得不退往檀州,以求整軍再戰。

李存勖聞聽奏報,憤欲親征。當其時,從馬直軍士王溫等亂殺軍使,闖入皇宮。宰相謂李存勖曰:“京師者,天下根本,雖四方有變,陛下宜居中以制之,但命將出征,無煩躬禦士伍。”李存勖遂罷親征之念。

旬日間,警報頻至洛陽。

邢州軍士趙太,結黨四百余人,殺官據城,自稱留後。

滄州軍生亂,小校王景戡平定亂軍後,擅據滄州,自稱留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