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忽如一夜春風來,局勢變幻激鬥開

趙天河說完這句話,丟下那把要了他兄弟大半條命的利刃,沉著臉大步走開,負在身後的手,猶在往下滴著熾熱的鮮血。

親兵隊正獨自留下來,目送趙天河等人離去,他沉默撿起趙天河丟下的短刃,向趙武走過去。

一把提起趙武的後衣領,親兵隊正拖著他走向林子深處,行了十幾步,見著一處並不寬闊的空地,親兵隊正將趙武扔在地上,目光閃動。

片刻之後,趙武身上兩道巨大的傷口已經被包紮完畢,細土和嚼爛的草葉混在一起,堵住了流血的創口。趙武悠然睜開雙眼,卻發現在黑暗中,他什麽都看不到,只有身體上傳來的劇痛,讓他難以承受。

難辨五指的黑暗中,響起親兵隊正忽遠忽近的聲音,“離開這裏,永遠都不要再回來!”

趙武茫然的瞳孔裏,布滿震驚和難以置信之色,他艱難道:“你……你不殺我?”

親兵隊正道:“我的手上從未沾染過唐人的血,以前如此,日後也會如此。你曾救過我的命,現在我還你一命,今後兩不相欠。”說完,親兵隊正轉身,撥開眼前的樹枝雜草,向林子外走去。

“宋隊正……”

走出去幾步,親兵隊正停下腳步,頓了頓,沒回頭,冷然道:“將軍也救過你的命,你若還記得將軍對你的恩情,就去做個普通人,不要做對將軍不利的事!”他所指代的,自然是趙武在撿了一條命後,不要向他人告密趙天河的行動。

掙紮著站起身,趙武的視野中已經沒有了親兵隊正的影子,草木的輪廓清晰而又雜亂,交錯縱橫,彼此糾纏,不知延伸到何處。

“順天鎮六十精騎,誰沒救過兄弟的命,又有誰沒被兄弟救過?”趙武恍然失神,平日裏只有堅毅、粗狂兩種色彩的眸子裏,此時格外沉重而深遠。

片刻之後,趙武轉過身,撿起那把方才重創過他的短刃,背對著趙天河和親兵隊正離去的方向,邁著痛苦的步伐,步步前行,逐漸消失在林子深處,走向滿是荊棘而又不辨南北的前方。

幽州。

今日是演武院舉行“開學典禮”的日子,辰時方過,李從璟便在一眾武將、文吏的陪同下,走向城中新建的演武院。前有下吏、侍衛開道,後有一眾官員隨行,身著明光甲的武將們英雌勃發,整個超過百人的隊伍,行走在大街中央,莊嚴而貴氣。行人回避、仰望,寂靜無聲,不敢稍有議論。

演武院的建築都屬新建,簡樸、實用而莊嚴,其內不僅有書舍、宿舍,校場、演武場等軍事基礎設置,更是一應俱全。整個演武院占地頗廣,足能容納千名學生於此中居住、進修。

李從璟自任幽州節度使後,在幽州做了許多事,無論是都試、裁兵、募兵,還是屯田、開礦,雖件件事情都不簡單,但並不新鮮,唯獨建立演武院一事,讓人覺得新奇。

費高章、張一樓俱在隨行官吏中,稍稍落後於李從璟。張一樓不無感慨道:“演武院之事,聞所未聞,不見於史冊,更未現於外邦。一樓雖非軍旅中人,卻也知曉演武院於軍隊之重大功用,軍帥此舉,有鬼斧神工之意。老師,學生著實覺得奇怪,以軍帥及冠之齡,他是如何有這些奇思異想的?”

“有奇思異想不難,難得是所想皆實用,這才是最為難得的。”費高章嘆道,“軍帥未至幽州時,大帥曾言,軍帥之才絕不僅限於征戰,理政更有大能,之前不信,現在卻是不得不信了。”

耶律敏跟在李從璟身側,她回頭望了一眼正交談的費高章和張一樓一眼,對李從璟道:“為建演武院,且不說你花費多少錢財建造房子,購置器具,僅挑選先生,編纂書冊,就耗費精力甚巨,演武院有多大的用處,值得你花這麽大心思?”

因要參加“開學典禮”,李從璟今日披掛整齊,一身甲胄在陽光下明光閃閃,襯托著他愈發英武不凡,聞言,他也不怕泄露什麽機密,直言道:“演武院之事,非為一時之利,而在長久之計。今日有草原騎兵,他日有西蜀藤甲兵,南國樓船士,要與之戰,就不得不熟知其戰法,演武院深研其事,絕非白費力氣。況且,當世軍隊,戰場勝敗,多在將領素質,因是對各級將領的深造,就顯得很有必要。這不是小利,而是大局,怎能不盡心盡力?”

耶律敏似懂非懂。

演武院第一期學生三百人,作為實驗對象,分為十個班組,這些學生,都是軍中的中級將領,年齡不大,但又是飽戰之士,日後若是學成,當能成為軍中中堅力量。

作為演武院院長,李從璟在演武院停留半日,在諸位學生心目中確立了形象、影響力後,又為他們教授了第一課,這才離開。

歸途中,耶律敏忽然神情決然的告知李從璟,她決定不離開幽州去中原了,她要留在幽州,不僅如此,她還請求離從今給她安排差事,她要參與到李從璟“變幽雲之天”的大業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