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十年國辱自今雪,永無休止的戰爭(十一)(第2/3頁)

馬軍在山側一處密林旁暫歇,軍士紛紛下馬,照顧戰馬飲水進食,動作迅捷之外,更添靜默無聲,唯有兵甲碰擊的輕響和腳步聲。戰馬飲食之後,軍士方盤坐馬側,以幹糧、清水裝填自己的肚子。數十遊騎往道前、道後散開,監聽各處動向。

馬隊前列,幾員年輕將領聚集一處,正對著一張線條、文字密集的軍事輿圖,觀察四周地形,指指點點,相互言語。

“至此已至白狼山無疑。此處地形南窄北闊,東西漸有地勢落差,應是‘馬回頭’,據當地人言,過往商旅、行人無論行往南北,至此大多回頭觀望,因一旦過此處,北望南唯見群山,南望北不見平地,視野於此一分為二。”郭威手指點在圖中一地,對身前兩員小將說道。

林雄點頭而已,算是認可郭威判斷,林英言道:“此地地形絕佳,甚好伏擊,如此,當尋附近百姓問之周邊水土,以便準備。”

郭威贊同道:“軍帥月前進軍平州之消息,日前已傳至營州,其守將耶律赤術聞之,盡起營州精騎南行,意欲相助盧文進守衛平州城。然其必不曾料知,平州城已重歸我大唐之手,今其南行,我等正好於半道擊之!”

林英稍作沉吟,“若耶律赤術途中聞得平州陷落消息,其部會否放棄援助平州,從而退回營州?若如此,我等不免白走一遭。”

郭威收起輿圖,給予身後軍使,“軍帥已料定耶律赤術不會如此。”

“為何?”林英不解。

郭威笑道:“大軍攻平州,何其突然也,然軍帥接到軍情處關於耶律赤術領軍南下之線報,不過旬日之前。其行動迅捷如此,幾近倉促,這說明什麽?”

林英機敏,聞言已有所悟,道:“定是耶律赤術未等阿保機下令,已然興兵!”

“正是如此!尋常而言,守將未得上令不會離境擊敵,我大軍克復平州的消息縱然已傳至西樓,阿保機要調兵遣將,其軍令不會如此之早便至耶律赤術手中。耶律赤術‘擅自’出兵,行動如此急切,其意為何?”

“不外乎立功心切!”

“然也!”郭威道,“之前曾聽杜司馬與軍帥言,營州的契丹守將耶律赤術,乃契丹南院部夷離堇耶律欲隱之子,不過方過而立之年。其父既貴,其人又尚年輕,年少且有為,不怪其立功心切。”

林英笑道:“此乃我等可乘之機也!”

幾人正說話,前方有遊騎返回,其後有一布衣騎士尾隨。

布衣騎士乃軍情處銳士,到得郭威等將跟前,下馬前拜,說道:“契丹馬軍,已至五十裏外,依其腳程,半日後即至此處!”

“人數幾何?”

“五千騎上下!”

“五千騎?”郭威和林英、林雄等人面面相覷,臉色都有些發苦。此番隨大軍入平州之君子都將士,共計兩千上下,因前番草原久戰,輕重傷、病者近半,歸途顛簸,傷口、病情多惡化,急需救治,李從璟無論其傷勢病情輕重,盡數留於平州城醫治,所以郭威所率之北上千騎,皆戰力無損之輩。然君子都精銳則精銳矣,要以一敵五,無異於癡人說夢。

林英嘆道:“雖是肥肉,鮮嫩多汁,然則不好下咽呐,如之奈何!”

李從璟自軍營回官衙時,心緒仍有些不能平靜。

天色尚早,街上行人不少,李從璟未著鎧甲,只是一身青袍,和杜千書並行街中。杜千書巋然嘆道:“邊地多好男兒,固知矣。平州男兒之剛烈,猶未料及!”

李從璟頷首無言,他腦海中又浮現出方才軍營所見。

他今日至軍營,所為不過勸未被甄選入伍者歸家,然當其置身人群中,被千百青壯兒郎包圍時,卻深為對方所感動。

這些熱血兒郎在他面前,說得最多的,不過兩句話。

“技不如人,可以練之,身強力壯不如人,可以為輔兵,然我等一片赤誠之心,別處難求!隨將軍護邊擊賊,此我等畢生之願也,將軍何忍負之!”

“衛平州、越長城、復營州、入草原,此將軍之言,意欲與我等共勉!平州數十年為契丹侵擾,鄉親死傷無數,又為盧賊占據五載,使民十室九空,兒無葬父資,母無育女糧,我等何其不幸也,亦何其激憤!契丹者,國仇,國仇當人人可報也。今將軍至平州,願領我等護地擊賊,乃我等畢生之幸,祖孫三代人之所盼,將軍何忍分而視之,令我等寒心?”

杜千書復嘆息道:“軍帥,其情如此,如之奈何?”

李從璟從沉思中擡起頭來,問杜千書:“千書,你且直言,僅憑百戰、盧龍兩軍,三萬將士,能抵抗、戰勝契丹數十萬大軍否?”

杜千書苦笑,直言道:“各地邊軍都算在一處,幽雲唐軍不過五萬,且近半分衛各地,契丹若不大舉南侵,我等但可謀之,若其一力破百巧,我等如何區處?千書不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