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家國天下無事平,算計謀劃誰人清(第2/3頁)

明安能從自己話裏的細節發現異常之處,讓李四平很贊賞,他道:“今日殿下故意以芙兒之事試探耶律德光,也未發現太多蛛絲馬跡。按說到了今日,已經基本能夠確定契丹對渤海無意,因為契丹表示得已經很明白。但有些時候,其表現的太正常,原本就是一件不太正常的事,契丹的意圖,恐怕還有待發掘,臣一時也不能下定結論。”

明安尋思著嗯了一聲,“那便再留一段時日吧。”

李四平表示贊同。他想了想,“殿下,此番出使契丹之行結束之後,是否有必要去中原一趟?”

“先生的意思是,若是契丹意欲圖謀渤海,我們可以向中原求援?”明安眼神亮了幾分,不過隨即又暗淡下來,“中原如今內亂不止,怕是無力北顧。再者,國內的情況先生大致了解一些,當知我渤海國在中原皇帝眼中,向來是沒什麽分量的。”

李四平正色道:“此一時彼一時,之前中原皇帝是梁朝皇帝,但真正與契丹接壤的卻是晉王。如今晉王入主中原,若是其有意出兵草原也就罷了,若是他想先肅清於內,也需要一個安定的北方。此事,大有可為。”

“先生說的是,明安受教了。”明安肅然道。

李四平點點頭,忽然想起什麽,思索道:“先前耶律德光口中的那個貴客,似乎有些不同尋常。”

明安回憶起當時的情景來,“此人氣質確實不俗,雖然不曾說話,但和耶律德光坐在一起卻無卑微拘謹之態,倒是少見。”

“問題是,那人是中原人。”李四平一語道破天機。

明安怔了怔,陷入沉思。半晌之後才開口道:“據行商中原的人傳回的消息,幽州盧龍節度使要換人了?”

李四平道:“聽說新任盧龍節度使是個年輕人,是大唐內外番漢副總管李嗣源之子,叫李從璟。”

明安聽完,眼中流露出濃濃的失望,有些憤然道:“原來是個靠蒙陰做官的!幽州何等重要之地,大唐皇帝怎會將幽州交給這樣的人手裏?距離契丹國最近的大唐重鎮便是幽州,我渤海國屆時想要求得大唐援軍,多半也要靠幽州,原本李存審老將軍在時,雖然不能馬踏草原,但也能牽制契丹軍隊,眼下竟然換了一個這樣的年輕人來,倒是如何是好?”

李四平搖搖頭,嘆息一聲。

房間裏一時陷入沉默。

明安站起身來,走到窗口,默然望向樓外。

樓外是異國異鄉,燈火輝煌,繁花似錦。

明安想起自己國家的國都,那裏比之西樓,若螢火之於皓月。他又回憶起此行以來見到的契丹軍隊,雄赳赳氣昂昂,一看便知是虎狼之師;而渤海國的軍隊,腐敗橫行,屬於操練,甲兵老舊,士卒渾噩。契丹國方圓千裏,是雄踞在草原上的雄師;而渤海國,偏居一隅,一介小國而已,猶如蒼茫大海邊的一塊礁石。

平心而論,做一個契丹國民,比作一個渤海國民,要好上太多。

但那個海邊的小國,地無三尺平土無三寸肥的貧瘠之地,是自己的國啊!

明安雙手不知何時握成拳頭,越篡越緊,直到關節發白微微顫抖。

他忽然轉過身,果決而堅定的對李四平道:“先生,便是拼卻這具七尺之軀不要,我也要保住渤海!”

看到年輕人眼中閃爍的光芒,李四平心中一痛,竟然有種想要落淚的感覺。

渤海國如今衰微成何種模樣,他清楚得很。國內權貴爭權奪利,為一己私利不顧大動幹戈,盤剝百姓猶如蛇蠍,舉國民眾蠅營苟且,一派末日之象。而眼前這個年輕人,只不過是大諲撰的一個普通子嗣罷了。但就是這個年輕,在那個舉世皆濁的國度他獨清,世人皆醉他獨醒,要以一己之力挽狂瀾於既倒,拯黎民於水火。說起來這是一件多麽值得誇耀的事,但這其中的萬千艱辛和痛苦,有幾分能為外人道?

他是一個行走在黑夜裏的獨行者,朝著微薄到看不見的星光,不顧滿地荊棘與兇險,毅然前行。

……

耶律德光和李從璟分別之後,沒有回自己的王府,而是進了皇宮。在如此深夜,他竟然直接去了禦書房。而阿保機這位已經年邁的君主,此時竟然還未歇息,而是在批閱奏章。

“如何?”在耶律德光見禮之後,阿保機將頭從繁冗的奏章中擡起來,問了一句之後,又低了下去繼續手頭的工作。

耶律德光在旁邊坐下來,前一刻在秦淮閣還牛氣沖天猶如市井匹夫的他,此時端正的像是世間最尊貴的貴族,臉上再無半分粗俗之色,他斟酌著道:“沒試出來。”

“哦?”阿保機再次擡頭,有了些興趣,“怎麽回事?”

耶律德光略有些苦惱道:“今日在秦淮閣與他宴飲時,為了一個當紅的小娘,明安跑過來與兒臣大動幹戈,鬧得差些動手。事後他倒是有問起明安的身份,但怪就怪在兒臣明告明安的身份並有意試探時,他反而一個字都不再問了,似乎對這個渤海國王子一點兒興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