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孫傳庭師生(第4/10頁)

惜惜忽然覺得頸部一陣滾燙的氣息在吹拂,一陣酥癢。她回頭一看,原來是一個比她還矮的胖男人正大張著嘴將眼睛高高擡起,想看到刑場的一舉一動,他呼出的氣息正好夠著惜惜的頸部。惜惜有點氣憤,正要告訴他,即使眼睛再高一尺,他也看不見。誰知她剛要開口,那人口中呼出的強烈蒜味沖出來,她慌忙扭轉頭,一陣惡心使她差點嘔吐。

單媽見狀,心裏有氣,便轉而去恨那個矮胖男人。但她馬上被另一個念頭吸引了。因為天氣太熱,那矮胖男人赤著上身,那對xx子竟然像女人。單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如此近的距離,立刻讓那矮胖男人不安起來,他伸手抹抹胸前的汗,訕訕地擠了出去。單媽倒有了得勝的感覺。但立刻她也有點慌張了,她想到男人的醜東西,臉一熱,慌忙挪動身子避開,過了一會,她才發覺是身後那個男人夾著的一把傘的傘柄。

這時,一陣鑼響。人群騷動起來,惜惜和單媽被夾在人群中什麽也看不見。但她倆知道,犯人正被押近刑場。她倆很後悔來這裏受罪,但此刻要被砍頭的是惡霸霍華,兩人心中又充滿了快意。人們的嘰嘰喳喳淹沒了執行官的判詞。

忽然,人群安靜了。像一塊熱鐵碰到涼水就冷卻了。惜惜和單媽踮腳努力望去,單媽什麽也沒看見。惜惜卻看見鬼頭刀片在陽光中一閃。同時,人群爆發一聲轟天動地的喝采。

惜惜問身邊一個高個男人:“誰被砍?”答道:“好像是景尚天。”

人群喝采之後,就嘰嘰喳喳議論起來。忽然,會場爆發一陣歡快的笑聲。原來是一個小孩在樹上站立不穩,差點滑落下來,此刻正雙手拼命吊住樹幹,如秋千般晃蕩。惜惜和單媽也笑了。

人群又激動起來,惜惜又看見鬼頭刀片在陽光下一閃。人群又爆發一聲喝采。這次殺的是霍和。她倆都聽見人們在說:“霍華這小子尿都嚇出來了。”“快點看啊,他褲襠在滴尿。”又過了一會,人群又爆發一聲喝采。這次一定是霍華身首異地了。

惜惜和單媽很想看到霍華斃屍街頭的樣子。她倆恨這些人遲遲不肯散去。人群裏嘰嘰喳喳說道:“這小子像樊噲。”

“這小子是閻王轉世。”惜惜問高個子男人:“誰像樊噲?”那人道:“那個劊子手正挖犯人的心肝。好厲害!三顆心子全被挖出來了。一盤上好的下酒菜。”

又過了一會兒,裏三層的人都沒有松動的意思,他們深知只要一動,馬上便有人占領自己的位置。這樣,到圍觀的最後關頭,圍觀者似乎對刑場失去了興趣,而對守護自己的地盤更覺至關重要。人群中有一股隱約的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惜惜和單媽只得從外三層松動的人縫間鉆出來,終於沒能看見霍華斃屍街頭的醜樣。走了很遠,她倆看見一位老太婆在街角哭泣,她枯幹的手指緊緊捏著一個饅頭,她正為沒能擠進人群去給害癆病的兒子弄到熱血饅頭而痛哭流涕。

董小宛從轎窗中看見惜惜和單媽從另一條路走來。在半塘的宅院門前,三人幾乎同時到達。惜惜看見轎中下來的人是姐姐,慌忙跑上去興奮地扶住,這時,單媽已打開院門。

三人進了門。惜惜興奮地講了刑場的情景,她非常遺憾只看見大刀片閃了三下。董小宛勸慰她道:“只要蘇州少了一害就行了,他怎樣死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要記住楊將軍和錢大人,特別是如是姐姐。”

那天下年,董旻特意提了幾條魚和一只鴨子回來,還買了兩壇純正的花雕酒,自從家裏背了債務以來,他就沒享用過這麽好的酒了。一家人便在廚房裏忙進忙出,各自做了拿手的菜,一桌豐盛的晚餐便擺上桌來。到暮靄四起時,大家都醉了。

第二天一早,幾個人便忙乎起來,他們收拾著家當和器皿。董小宛采納了楊將軍的建議,決定率領全家去如臯投奔冒辟疆。

董小宛細心地收拾著心愛的書畫和一些書籍。她坐在木箱上,手裏撫摸著自己那本《花影詞集》,陷入憂傷之中。畢竟,她愛得太苦,太孤清了。她甚至懷疑冒辟疆的感情,但她從沒懷疑過自己的感情,所以她可以苦苦地堅持著,就為心中那份愛而活著。惜惜從她眼中看見了哀愁和剛毅,她從已經裝進木箱中的包裹的紅綢中取出《花影詞集》,然後鄭重放入一堆字畫的空隙處。董小宛認為自己並不珍惜自己的詩詞,珍惜的是那幾頁紙上灑落的相思淚痕,無論何時,她看著這些淚痕,便會為自己堅定的愛而自豪。她長長地嘆了口氣,用手隔著胸衣撫摸著貼在乳溝中的玉。

正在用稻草捆紮瓷器的單媽無意間瞥見她的動作,忙湊上來關切地問道:“怎麽啦?是不是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