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山東大盜“一枝梅”(第4/9頁)

蘇元芳眼見無人作主,便動手撕了火漆封條,按捺住焦急抽出信。冒全看見她咬著嘴唇,讀著信,淚如泉湧,信未讀完,早已泣不成聲。冒全心知發生了不得了的事,只見他快速將信塞回信封,抹了淚對冒全道:“管家,快!無論如何都要把公子追回來。”

冒全極想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此刻事發突然,也顧不得了,他將信塞進貼胸衣兜,在銀櫃中抓了幾兩碎銀子,再去馬廊中牽出一匹青花馬,飛身上鞍,朝蘇元芳拱拱手,揮鞭打馬而去。如臯道邊的攤販只看見青花馬和灰衣人如光閃過,驚嘆道:“好快的馬。”

他未沿龍遊河走,而是抄了一條荒僻的近路直奔張家港,他知道冒辟疆早已進長江。

到了港口,他看著岸邊連綿的大小船只,數不清的桅杆直沖雲霄,心裏想:憑這些船怎能追上公子呢?只有海盜的快船才能追上。想到海盜,他想起自己那個不爭氣的表弟龍遊,此人十六歲就在長江上靠搶船為生,人稱“一楫奪命”。

也許他有辦法。

他騎著馬沿著江岸順水而下,只半天功夫便看見龍遊的住宅。這住宅怪模怪樣的,有一半懸在水上。冒全飛身下馬,龍遊正在門前看幾個夥計鬥雞賭博,一看見他便笑哈哈地迎了上來。

江湖中人義氣當先,龍遊聽冒全說有十萬火急之事想雇一只快船追回冒公子,一拍胸脯道:“表兄,此事包在我身上,保管今天黃昏追上他。”他回頭朝那群鬥雞的夥計喊道:

“兄弟們,起航。”

那些懶洋洋鬥雞的閑漢,聽說要出航,忽然來了精神。冒全這才看出這些人個個兇悍,都是渾身蠻力的漢子。

只見幾條漢子用纜繩扯住大船的帆,用手一拉,聽得嘩啦啦一陣響,帆船便張開來。

冒全正詫異間,從中駛出一條黑漆漆的小船,龍遊手執盾牌和長茅,威風凜凜站在船頭,示意冒全快些上船。

果然是一條快船,剛扯滿風帆,船已到了江心,朝江陰方向破浪追去,江上的船只瞧見桅杆頂端的一條黑龍幡旗,紛紛躲避。在江岸較窄的地方可以瞧見許多船夫正舍了船朝岸上拼命地跑。

因為順風,船家也得清閑,只是把住舵不讓船被浪頭打偏。船上的船工息了櫓,扯了漁網,在船舷邊撒了一網,然後用力將濕淋淋的網拖上船來。冒辟疆和茗煙正閑得無聊,到船頭幫著揀魚,把小魚全扔回江中,剩下一條大魚,長約二尺許,通體雪白,水手道:“公子好運氣,這是有名的雪鱘。”

於是,就在艙中架了鐵鍋,支了三腳,點了火,慢慢燒制這條美人魚。艙中頓時飄滿魚香,舷窗外翠綠的江岸和岸上的花樹緩緩出現。船上人把筷子叫高竿,把碗叫船缽。冒辟疆和茗煙痛快地美餐一頓。魚肉細嫩,入口則成顆粒狀,輕輕一咬,每顆肉粒就化為鮮美油汁,滿嘴芳香,魚刺自然剝離而出。樂得冒辟疆很想寫首詩。

吃罷魚,船家進艙喝碗湯。水手去掌舵,冒辟疆在船尾灑尿,看見天際邊出現一艘漆黑的快船,開始只有一點,一會兒便變大了,他說:“好快的船!”

船工不經意回頭看了看,黑船上的龍旗隱約可辨,“媽呀!”他驚叫道:“老大快!

我們完了!”

“什麽?”船老大扔了碗,慌慌張張跑到船尾,黑船已越來越近。他搶過舵,命令船工:“快操櫓,咱們看看能避到岸邊嗎?”他又回頭對冒辟疆道:“公子,你快進艙躲避,我們遇上海盜了。”

冒辟疆一聽海盜,禁不住打了個寒顫。忙躬身鉆進船艙,茗煙將舷窗一扇扇關緊,哀聲嘆道:“完了,完了。”想不到這身肉只有喂大魚。

船老大和船工一起努力,這條船也快了起來,黑船和它的距離也稍稍拉大了些。冒辟疆心想:按這種速度,攏了岸還來得及逃。然而就在他慶幸之時,黑船的兩邊忽然各伸出四條巨大的長櫓,整齊地劃動,像八條腿的水蜘蛛,擦著水面飛速追上來。

漸漸逼近,船老大和船工徹底絕望了,腿也軟了,便丟了舵和櫓,跪在船尾,顫抖著,話也說不出來。

龍遊威風地站在船頭。費了好大的勁才追上這條船,他真想把這兩個船夫刺死扔進長江喂魚,但是今天沒有興趣。他亮開嗓門問道:“兩個狗頭,看到老子還敢跑,不想活了。”

“大爺饒命,大爺饒命,小的的確沒看見!”“我問你們,剛才站在船尾的那個公子可是冒辟疆冒公子?”

“這?這……,”船夫猶豫不決。

龍遊把眼一瞪。“是不是?”

“是,是,是,正是如臯冒公子。”

冒辟疆在艙中聽得,只道今天在劫難逃,想不到海盜竟沖著自己而來,怪不得出門前打封全是兇封,悔不該不聽夫人勸阻,未擇吉日而行。他按住茗煙的肩頭道:“如果我遭了什麽不幸,你一定要趕到蘇州見見董小宛,告訴她我沒有忘記去年的約定。”茗煙哭著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