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南宋抗蒙幾悲壯(第3/4頁)

20世紀70年代,一位叫金庸的武俠大師以這段慘烈的歷史為底料,以生花妙筆描繪出三部令全球華人都耳熟能詳的武俠故事。也正是拜金老先生的奇思妙想所賜,提起那場蕩氣回腸的戰爭,許多人腦海裏首先浮現的是天上飛來飛去的大雕,是郭靖風卷殘雲的降龍十八掌,是包羅人間萬象智慧的武穆遺書,是楊過黯然銷魂的悲情和小龍女長袖飄舞的華彩,空穴來風的故事在現代電視藝術的包裝下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收視率奇跡。香港拍、台灣拍、中央電視台跟著拍,四大天王演,四小天王演,超女快男們爭著演。選個演員鬧個緋聞都被無聊媒體當回鍋的冷飯炒來炒去,卻很少有人關注:那段真實的歷史是怎樣的模樣?

大雕是絕種了的,降龍十八掌是忽悠人玩的,《武穆遺書》是不存在的,神雕俠侶是不可能的。唯一的真實,是宋元兩國那場血火交織的戰爭,是以身許國的慷慨,是力戰不屈的激昂,是壯士斷腕的嘆息,是國破山河在的悲愴。

自公元1236年蒙古軍揮兵南下開始,襄樊兩城便陷入長達37年的暴力與仇恨中。窩闊台崩了,蒙哥汗接著幹,孟珙過世了,呂氏兄弟接著守,幾代人千百萬條生命,威服天下的榮耀與守土保國的責任,俱交織在這兩座小城之下,在歲月無情的流逝中,風化成凝血的篇章。關於這一切,千言萬語,多少的生死相搏,多少的良將奇謀,多少的戰例經典,卻只匯成3個詞:天命、信念、民氣。

說天命,襄樊真的倒黴得很。不止因為敵人太強。老話說,堡壘都是內部攻破的。37年來,襄樊軍民最大的敵人,恰恰是他們誓死捍衛的領導——南宋。要給這個朝廷的最後時光寫個總結鑒定,怕是只有4字評語:瞎搞!胡鬧!

公元1236年,蒙古軍第一次進攻襄樊,那一次他們打了個開門紅,禦駕親征的窩闊台如摧枯拉朽一般連取襄陽和樊城二鎮,之後他才知道,他踏進的是地獄。政府軍垮了,襄樊人自發地組成民團,當官的逃跑了,鄉民們自動組成義師,今天拔個蒙古據點,明天襲擊個運輸隊,驕橫的蒙古大軍暈頭轉向,仿佛空氣裏都充滿著自己的敵人,宋將孟珙整頓軍隊從正面發動反擊,襄樊兩城的義師從側面不間斷地騷擾,任你屠城任你破壞,只要還有一絲氣力,終要與你周旋到底。最終,天下無敵的蒙古大軍第一次體會到了崩潰的滋味,他們如喪家犬一樣地退了出去,18年後,號稱蒙古最具智慧的王子忽必烈再次涉足這片土地,江漢軍民一如既往地浴血奮戰阻止了他前進的腳步,無數人的鮮血和生命,卻只換來奸相賈似道的一紙賣國條約。蒙古兵再次退去了,可這次,他們似乎已經找到了解決問題的辦法。

公元1268年,決定襄樊,甚至決定整個中國命運的第三次襄樊爭奪戰,再一次打響了。

宋朝政府還是一樣昏庸,宰相賈似道還是一如既往地陪著皇帝在宮裏鬥蛐蛐。國家?朝局?民族命運?與我何幹!襄樊軍鎮接連派了三位求救使者。第一位和第二位都被賈似道攔了下來,第三位使者不顧一切沖進皇宮,還沒說話就被宮廷侍衛砍了頭。可是就算說了又怎麽樣,襄樊告急?宋朝皇帝會很納悶地問:襄樊在哪裏?

襄樊人已經習慣了,30年來,他們就是從這種孤軍奮戰裏走過來的。可這次,他們卻突然感到了不習慣,不僅僅是因為蒙古人出人意料地有耐心,挖壕溝、築城,大部隊重兵重圍,在襄樊東南的鹿門堡修築堡壘,在樊城東北白河城修建堡壘,襄樊的外圍被割斷了,襄樊的後路被切斷了,甚至,襄樊兩城之間的聯絡也被切斷了。在南宋朝廷“行政不作為”的幫助下,堅韌的襄樊防線被切割成無數孤立的點。襄樊守將呂文煥在城頭上恨恨地罵:這種缺德的招數,估計只有漢人才想得出來。

不錯,這正是漢人想出來的。這次襄樊人最大的不習慣,就是他們對面的敵人,不再喊著他們聽不懂的蒙古語,他們也說著和自己一樣的語言,來自和自己一樣的種族,那是蒙古王朝的漢人軍隊。

決定襄樊戰局命運的,恰是兩個漢人:蒙古漢族名將史天澤,還有南宋降將劉整。

對於這樣的人,後人自然可以很痛快地罵一句:漢奸!可這些所謂的“漢奸”,奪取襄樊的信念似乎和襄樊人守土保國的信念一樣堅定。史天澤不用講,自小生在北方,在異族統治的陽光下長大,啥南宋啥正統,在心裏統統沒感覺,食君之祿擔君之憂麽,忽必烈才是我的真主子。劉整呢,來自南宋不假,可就是那個朝廷,害死了我的老領導——曾立下擊斃蒙古可汗奇功的王堅,更要害死我。奸臣當道自毀長城,這樣的朝廷值得我效忠?元太祖忽必烈聰明地把奪取襄樊的任務交給了漢人,因為他知道:漢人的信念力量最可怕,他更知道,只有漢人才了解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