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揭開南越王國的神秘面紗(第3/5頁)

從當時的形勢看,漢帝國與南越的沖突,似乎不可避免。對於這次出使,劉邦本人也未抱太大希望,使團的規格和攜帶的禮物都非常有限,而出使的名義,也是“申斥”而不是通好,在雙方已近劍拔弩張的情形下,這個使團是擺明了上門吵架的。

可就是這次“上門吵架”,不但改變了南越命運,更成了西漢帝國版圖擴張歷史上的一個重要轉折點。因為擔負這個看似平常的“走過場”任務的陸賈,是一個極其不平常的人。

陸賈,西漢早期傑出儒家政治家、文學家。在出使南越之前,他的名字雖曾多次出現在西漢建國的各類大事件裏,但多是跑龍套的角色。他沒有韓信橫掃天下的武功,也沒有蕭何運籌帷幄的智慧,自然做不得主角。

可這人卻一直是個“最佳龍套”,說他“最佳”,是因為他經常在西漢王朝立國的關鍵時刻,說出關鍵的話,搞定關鍵的事情。比如早年崇尚武力、蔑視文士的劉邦,被他一句“馬背上得天下,馬背下治天下”醍醐灌頂,從此開始優禮文士,注重文治,漢帝國建國後儒家文化的發展壯大正從此開始。又比如後來呂後專權時期,也是他兩邊奔走,調解西漢開國兩大功臣陳平與周勃之間的矛盾,才有了後來周勃安劉,呂後覆滅。他雖然是一個小人物,卻是一個屢屢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搞定大事,具有無比智慧和勇氣的小人物。

而這一次,這位小人物再次挺身而出,他要搞定這個讓漢帝國戰和兩難的麻煩,未來漢帝國南部潛在的威脅——南越。

陸賈的出使,如意料之中一樣是相當不順利的。趙佗的態度極其傲慢,從陸賈進入南越境內開始,漢朝使團所過之處,都部署了重兵,名義上說“護送”,向陸賈炫耀武力不說,更以刀槍劍戟包圍使團,大有隨時就把他們宰了的架勢。可陸賈不懼,一路上好吃好喝好睡,還經常和護送的南越兵將拉家常,天南海北地神侃,等到了南越國首府番禺的時候,這些本來殺氣騰騰的兵將們,竟全和陸賈混了個臉熟,好些人還成了他的鐵哥們。

這些事情自然也傳到了趙佗的耳朵裏,他一生征戰無數,雖然戰功累累,但像陸賈這樣的所作所為,確實把他“雷”了一下。但被雷的趙佗還是不甘心。等到陸賈覲見的時候,趙佗又擺譜,穿著越族本民族的朝服,大搖大擺地端坐在正堂,見陸賈進來,也就懶洋洋地打個招呼,陸賈說的話,趙佗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地聽,邊聽還邊和旁邊的大臣嘮嗑,直把陸賈給“曬”在了那裏。言下之意很明白:來這啥事?沒事滾蛋。

這可就過分了,別說普通人際交往裏,這都極其不禮貌,放到兩國交往,這態度更算是極其囂張,何況是和漢帝國交往。就算是北方成天舞刀弄槍的匈奴,和漢帝國的外交往來,這時期都是極其重視禮儀規範的。而南方的各個部落民族,部落酋長見到漢使,磕頭下拜的都有,偏偏這個趙佗,先拿著大兵嚇唬人,又擺譜曬人,可謂狂妄到了極點。

但陸賈既然不怕嚇,當然也就不怕曬。事實上,面對趙佗的囂張,他只用了一句話,就摧毀了趙佗的心理防線。

“足下父母兄弟的墳墓,可都還在中原呢!”

就這一句話,讓趙佗登時就“改容易色”,原先的囂張,一股腦都不見了,開始的大大咧咧全收了回去。趙佗立刻先跑到後堂換衣服,改換成莊重的漢服,然後彬彬有禮地請陸賈入座,口稱“得罪得罪”。

這就是陸賈的聰明之處,他知道,像趙佗這樣的人,軍將出身,扯君君臣臣的大道理沒有用,詩書禮儀他也聽不懂。饒是他囂張如此,歸根結底還是漢人,是漢人就要敬祖宗,更不能忘本。以漢人身份立國南越的趙佗尤其看重這個:你早先就是以中原王朝官吏的身份駐守南越的,要是獨立建國,那就是背棄祖宗,漢人不會容你,當地的越族更不會容你。

當然,要憑著民族關系就讓驕橫的趙佗俯首稱臣,這顯然不可能。打中要害的陸賈開始侃侃而談,先說漢朝軍力強大,憑你南越這幾萬人,根本不夠漢軍打的。跟劉邦對抗,項羽的前車之鑒就擺在那裏。外帶一點人身威脅——萬一惹惱了劉邦,他先掘了你的祖墳,九泉之下你有什麽臉面去見先人?嚇唬完了,陸賈也不忘了吹捧趙佗幾句,說趙佗英明神武,若論才能,不論說當年橫掃天下的韓信,還是運籌帷幄的蕭何,跟你都是沒法比……

連嚇唬帶吹捧,趙佗原本驕橫的心態開始動搖了,更對口才犀利的陸賈敬佩不已,之後數日,他以上賓之禮款待陸賈,成日攀談,先談國家大事,而後拉家常,甚至還相互交流詩詞歌賦藝術。而陸賈也不愧是個全才,應趙佗的邀請,揮筆寫了幾首漢賦,之後在南越各地傳唱不息。一番深入交流之後,趙佗終於做出了決定:歸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