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夜雨萌芽(五)(第2/3頁)

“哎,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啊。”太後喟嘆,“當年我在後宮之時還以為國朝富有四海,豈能沒錢?必然是底下當差的人不盡心,如今垂了簾,才知道,這家不是這麽好當的,議政王,實在是難為你了。”

“太後謬贊,奴才不敢當。”

“你當得起,沈兆霖走了之後,這同治通寶得了嗎?”

“已然得了,京中一半的俸祿都是用銀元支付,只是似乎百官們頗為不滿,覺得還是銀子實在些。”

“這不是鬧著玩的,戶部要給個章程出來,將來自然都要用銀元來發俸祿了,不是為了別的,這錢息總要掌握在自己手裏。”太後雖然不懂金融,但是也知道日後的美元霸權主義,“這成色不能變差,該是怎麽樣就要怎麽樣。”

“是。”

不過似乎也不能濫發,明朝的寶鈔結局之悲慘,太後是知道的,不過如今發的不是紙幣,這個擔心怕是還不用,當年肅順整頓戶部,如今倒是留下來了一個好攤子,“內務府明年給內宮的俸祿就都該做銀元吧,議政王,從本宮和皇帝這裏做起。還有,外頭有些禦史上折子說什麽海軍靡費銀錢,海疆無人住之,實在是浪費,這話我就聽不得!”太後有些發怒,“建海軍此事不容再議,就算砸鍋賣鐵也要大建!這幾個科道官兒,一並貶了出去,日後定下規矩,若是再有人非議海軍者,無論何人,一並貶官!”

“嗻。”

“大家瞧瞧,賈閣老的主意怎麽樣??”太後見眾人默然不語,就開始了點名,“文祥,你的意思呢?”

“賈閣老的話在理,奴才沒有意見,只是為了保全忠臣,曾國藩不宜再領軍,或是再呆在江寧了!”

……

“這不是削藩嗎!”曾國荃怒喝道,千裏之外,軍機們什麽個意思,沒過幾日,江寧城中的兄弟二人就都知道了,“大哥你也真是。”曾國荃對著曾國藩抱怨道,“之前朝中就已經駁回了你的裁撤湘軍折子,怎麽才過了幾個月,你又要上折子了,就算要裁軍,也該朝中發話才是,你怎麽上趕著說這茬子呢!”

“老九,你還是不懂。”曾國藩搖搖頭,“江南各地都已經沒有發逆,咱們有這麽多軍隊,誰坐在軍機處的位置,誰都放心不下,這次叫人進京打通關節,軍機處的幾個人,就連門都沒讓咱們的人進,這說明什麽?大家都忌諱著咱們呢,為什麽忌諱,無非是咱們手裏有兵,你說的沒錯,這就是削藩,可你大哥我還不想做吳三桂,這一點你要給我記牢!”曾國藩提高了聲音,話語裏全是警告。曾國荃愣了愣,連忙擺手,“大哥你想到那裏去了,我就是這麽覺得,咱們千辛萬苦把發逆給平定了,就這麽二話不說,就被削了軍權,實在是不甘心,沒有別的意思!”

“你放心,老九,就算恭親王不舍得,太後也會舍得,老夫交出了兵權,太後她,不是殺雞取卵的人,咱們得到的遠遠會大於失去的。”曾國藩寬慰曾國荃,“你看著,無論撤不撤,我這樣上折子,總不會有壞處!”

……

文祥說的明白,太後自然是聽得一清二楚,雖然歷史之中的曾國藩堪稱完人,可歷史已經改變,而且人心是最容易變的,坐在了這個位置,不疑心也自然要變得疑心起來,所以文祥的話,也自然是正確的話,“本宮以誠心待曾國藩,料想曾國藩也自然是忠心為國,這事兒且不忙,先說裁軍的事兒,這樣看來,湘軍就按照賈閣老的意思,下旨,讓曾國藩擬定裁撤老弱病殘部署,也不定具體人數,只是一句,不許將精銳一並撤去,這是本宮的意思,讓曾國藩把裁軍的名單遞上來!”

“嗻。”恭親王應下,“那請太後的旨,這李鴻章、左宗棠、江忠源、胡林翼各部如何處置?”

“胡林翼其人最是心細,最近這些日子身子骨不好了,就怕若是裁軍,他又要殫精竭慮,損了身子,反而不美,胡林翼所部暫緩,別的麽……”太後沉吟片刻,“左宗棠前個日子上了折子,怎麽說的?”

“奏,所屬之部不與湘軍同屬,唯朝廷之命是舉,朝廷說怎麽辦就怎麽辦。”文祥說道。“左宗棠的折子裏頭,還說了,要裁撤綠營。”

綠營為清代的經制軍,其兵額有六十余萬人。綠營兵籍由兵部執掌,糧餉歸戶部調撥,領兵的督、撫、提、鎮之間有一“大小相制”相互制衡的體制,再加上“兵皆土著,將皆升轉”的營伍制度,清政府可以牢牢地控制綠營兵權,但是此時的綠營制度腐敗不堪,弊病叢生。僅就士兵狀況看,老弱疲乏、吸食鴉片之兵滿營皆是;虛名占伍、空額缺額已是普遍現象,此外,塘汛零星之兵的操練也是虛應故事。綠營既不能鎮壓農民起義,更無法與裝備近代化且訓練有素的西方軍隊相抗衡,當時許多疆吏先後條陳,建議裁汰綠營。如今左宗棠的折子不算新鮮,可畢竟他是第一個發聲的總督。他在折子裏這樣說道,“(綠營)應亟汰者四:老弱疲乏之兵,吸食洋煙之兵,虛名占伍之兵,塘汛零星之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