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大戰余波(二)

鹹豐皇帝拍了拍杏貞的手,“也罷,這個賞賜咱們留著下次給,朕要許你另外一個恩典,楊慶喜。”楊慶喜垂著手應聲出現,“傳朕的諭旨,曉諭六宮,蘭嬪葉赫那拉氏,聰慧端重,淑嫻持中,賜蘭嬪協理六宮之權,欽此。”鹹豐皇帝看著杏貞溫柔的說:“蘭兒這個你就千萬別推辭了,皇太貴妃入冬以來身子一直不適,朕外朝的事兒又多,宮裏的瑣事煩的要緊,你就幫著朕管著一下也就罷了,什麽事兒多問著點皇太貴妃。”

杏貞眉毛一挑,盈盈拜下,“臣妾遵旨。”

“麗貴人,你跪安吧。”

麗貴人被貼身的宮女扶著,前頭的太監打著宮燈,從儲秀宮裏出來,夜色依然深了。

一行幾人在長長的宮巷裏走著,扶著麗貴人的貼身丫鬟覺得自己主子的手一會涼,一會熱,一會又發著汗,貼身的丫鬟唬的不行,連忙開口:“主子,您沒事吧?要不要宣太醫?”

“無妨,沒想到蘭嬪如此得皇上歡心,春兒,你是看見了。”麗貴人哆嗦著叫著自己貼身丫鬟的名字,“這皇上眼裏我是得寵,但蘭嬪更是皇上信任的知心人!這外頭的軍機大事都是皇上問著蘭嬪的意思!如今還給了蘭嬪她協理六宮之權,還好我往日對他還算恭敬,沒有得罪了她。”

春兒擔憂地說道:“那主子,日後咱們離著儲秀宮遠點?”

“不,不能離著儲秀宮遠,離著儲秀宮遠,那就是離著皇上遠!如今這蘭嬪協理六宮,我更加要上杆子巴結著她,這蘭嬪也不太在乎恩寵,今日不是巴巴地把我叫來了?蘭嬪雖然是得勢,但是這鹿死誰手,還尚未可知呢!”麗貴人摸了摸自個兒平坦的肚子,張著塗著茶色胭脂的嘴唇,無聲的笑了。

廣盛豐是北京這四九城角兒最多,人氣最旺的戲班子,北京城的八旗子弟們平時遛鳥抽大煙之外,最愛的消遣就是看戲捧角兒,午飯過後,坐在戲園子裏頭,叫上一壺好茶,嗑著瓜子,看著台上的流雲水袖,唱念做打,看到興起的時候叫上幾聲好,這日子就這麽舒舒服服地過去了。這廣盛豐自然就是京城頑主們的第一聚集地。

十二月十五日。

一個留著老鼠須的旗人架著一鳥籠,大搖大擺地進了廣盛豐的大門,眼尖的店小二看到此人就趕緊上前打千,口裏不住的說著吉祥話。

“哎喲,我說常四爺,您是有日子沒來了,這班裏的小菊寶兒可是念叨您許久了,說是您再不來,他去演病逝的杜麗娘,連妝都不用上了!”

“你這小子油嘴滑舌的,該打!”

夥計笑著拍了拍自己的嘴巴,“瞧我這張嘴啊,該打該打,常四爺,今個還是老規矩?”

“老規矩,老位置兒!”

“得嘞!地字二號,一壺香片兒,一碟南瓜子,一碟香榧!”

常四爺把鳥籠放到了八仙桌上,拂了拂袖子,坐下了,夥計麻利的把茶水堅果送了上來,常四喝了口香片,愜意的搖頭晃腦了一番,過了一會才開口。

“今個兒有什麽戲?”

“四爺您今個可來的巧了,今個呀,咱不演失空斬、也不演長生殿,更不演盜禦馬。”那夥計看到常四瞪了自己一眼,才訕訕地停了賣弄,“今個啊,演的是出新戲兒,叫:戰武昌!”

“戰武昌?我怎麽從來沒聽說過?講是什麽哪?”

“新戲麽您當然沒聽過,這戰武昌啊,說是可是本朝的事,就是前段日子武昌大勝逆賊的事兒!”

要不怎麽說四九城的人政治覺悟就是比基層的人高呢,常四一聽就來了興趣,連連點頭,“這出戲倒是真想看看,誒,我說,這邸報上武昌的消息才出來多久啊,你們就排了這戲,真不愧是廣盛豐!”

“那是,您就請好吧!”夥計得意的甩了甩手裏的白毛巾,“得嘞,您呀安心看戲,我招呼別的客人去,有事兒您招呼我!”

一聲鑼響,戲就開演了,常四拿眼看上去,只聽得幾聲威武之聲,兩班龍套跑了過場,並一個大白臉身穿紫紅蟒衣蹭蹭蹭地走上了來,一個照面,拂袖左右巡視了下兩班龍套,立刻大馬金刀地坐了下來,一把須,開口念白:

“威震天南,力拔河山!老夫,東王楊秀清是也!”

聽到台上的念白,底下轟的一聲,看戲的人惱怒了起來,有些人在交頭接耳,一起子脾氣急的紛紛拍桌子砸茶碗,“這的是什麽!居然演的是逆賊!這算什麽事兒!”

廣盛豐的班主和幾個掌櫃出來連連作揖小意的陪著笑,“這位爺,您可別生氣,稍安勿躁,您呀,往下看去,還是那句好話,好戲啊,他在後頭呢!”

正在喧鬧之間,台上又一個白鼻子身穿綠色蟒衣的醜角伸著脖子,像烏龜一樣一縮一縮地上來,一上來做了幾個滑稽動作,逗得觀眾們都笑了起來,氣氛緩和不少,班主並幾個大掌櫃悄悄地透了口氣,不再多言語,躲在邊上去了,叫幾個夥計機靈著點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