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節(第2/38頁)

因此,衛媼挽留他說:“可能請郎官暫時駐馬,容我們好好拜謝領教?”

“這……”孔石風顯得極其為難,只能以求援的眼色望著朱文。

“實在是有要緊的約會,為了等阿媼來見一面,已經遲了。好在以後還有見面的時候。”

既然朱文也這樣說,不便強人所難,衛媼點點頭,退後一步,緹縈也微微頷首作別。於是孔石風揚一揚手,拉過白馬,縱身一躍,隨手加上一鞭,那匹馬亮開四蹄,絕坐而馳,眨眨眼,人影就消失在黃沙之中了。

“真難捉摸!”衛媼惘然地搖一搖頭,挽著緹縈的手,上車坐定,把朱文喊到前面問道:“今夜我們宿在何處?”

“你老人家放心吧!我早說好了,亭塾還有一間屋,替你留著。”

“那麽你呢?”

“我?”朱文愣了一下答道:“我好辦,你不用操心吧!我們快走。等安頓好了,你老人家還有一陣忙呢!”

說著,朱文一抖韁繩,領路前行。兩輛車緊緊跟著,直到望山亭前。

五裏一郵,十裏一亭,走遍天下,皆是如此。朝廷設亭的主要用意,雖在稽察奸宄,捕治盜賊,保重地方的安寧,但在善良安分的黎庶百姓看來,亭好像只是為了公私行旅而建立的,因此應運而生,有各種便利行旅的買賣,自然而然匯集成為一個村鎮。

望山亭地當交通要道,亭舍的範圍不小,但正中的亭樓,向例要保留給過路的官員使用,這一天自然歸楊寬獨占,獄吏、夫役,還有淳於意,都住在樓下。兩翼的平房,稱為亭塾。西塾靠北一間空著,那就是朱文預先向亭卒定下的。

官署的亭塾,不比私人經營的旅舍,事事都得自己動手。車輛到門,一直駛入院中,馭者愛惜他的牲口,先忙著卸轅喂馬。緹縈和衛媼的行李,就歸朱文負責。兩份寢具,兩只箱籠,外加淳於意的一個藥囊,不消片刻,便都由他一個人搬到室內了。

“你看!”衛媼很高興地對緹縈說:“可是少不得一個阿文?”

緹縈從這天離家之前,無意中聽得姊姊們在密議她與朱文的終身以後,就有處處當避嫌疑的一念,橫亙在心頭。所以這時對衛媼的話,不願有所表示,但也不願讓人看出她故意不理,這樣,就只有裝作埋頭安頓行李,似乎根本不曾聽見的樣子了。

一室之內,又不是悄悄低語,哪有聽不見的道理?朱文倒沒有什麽,衛媼卻大不自在,但也只好隱忍,轉臉搭訕著問朱文:“你不是說,我到了這裏,有好一陣子忙。忙什麽?”

“喔!”朱文這才想起來,“我馬上就回來!”說著,掉頭就走,連跑帶跳,一下子走得無影無蹤。

又遇著一樁沒頭沒腦、叫人納悶的事,衛媼又好笑,又好氣!坐下來想想,帶著這兩個人,一個事事無心,不受羈勒;一個處處多心,難以捉摸,這樣一路長行,朝夕與共,要惹人生多少閑氣?這得趁早把話說開。

於是衛媼問道:“阿縈,你剛才沒有聽見我的話麽?”

“什麽話?”

“我說,這一路來,虧得有阿文。”衛媼停了一下,正色告誡:“你可好好想一想,此刻大家是共患難,凡事要和衷共濟。若有什麽委屈,看在你爹爹份上,總要忍耐。再說,我也看不出你有什麽委屈!”

先一段話倒極能打動緹縈的心,不該最後多說了那一句,大惹她的反感,便什麽話都懶得說了。

衛媼原也沒有打算她有什麽表示,也不願再多說什麽。徐徐起身,打開箱籠,取出動用雜物,略略歸理好了。攜著盥具,到井台邊去汲水洗臉。

不一會,緹縈也來了。緊接著,朱文也來了——手裏提著一方豬肉,一只雞,另外還有一筐蔬果作料。

“快,快!”朱文一路走,一路嚷著,“我答應了請他們飲酒的,天都快黑了!第一次就失信。以後便不好辦事!”

“你倒是請誰呀?”衛媼拿手向亭樓一指:“可是那裏的人?”

“還有誰?”朱文一沖沖到面前,舉起手裏的東西笑道:“衛媼,你看看,好肥的一只雞!我已經跟他們說過了,說你在廚下的好手藝。你老人家可得好好費些心思,別讓他們笑話我!”

衛媼也笑了。兩只手濕淋淋地,不便來接他的東西,便說:“好吧!你交給阿縈。”

“噢!”朱文響亮地答應一聲,轉過身來,把只雞遞給緹縈,只說了一個字:“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