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肺腑之言(第2/3頁)

“我接著問道:俄國是否在退到‘封建專政’的時代?因為資本主義在興旺,農業生產在發展,而重工業卻在衰落。”

“列寧同志回答說:這無論如何是不會的,因為我們在緩慢地攀登,有時停頓,有時還後退幾步,我們是沿著國家資本主義的路線在攀登,這是一條引導我們前進,走向社會主義和共有主義(社會主義的最高階段)的路線,因為國家政權掌握在工人階級手中。”

“……可以肯定的是,列寧同志在20世紀的國務活動家中居於很高的地位,起著傑出的歷史作用。他的面容表明他有力量、機智、具有意志力和過早的衰老。他的小領子經常扣著扣子。我注意到了他的那雙手,那是一雙貴族的手。在他的眼睛裏有著一種能把人射穿的目光,他的兩只眼睛閃耀著譏笑的亮光,閃爍著仇恨的光芒。他是一位偉大的心懷仇恨的人和偉大的活動家。他是當代無產階級的普加喬夫。他是一位被大量挖苦的話武裝起來的人和具有難以置信的行政管理才能的人。他具有知識分子領袖的頭腦、銳利的目光和伏爾加河畔農夫的身體……”

正當青年寫到“銳利的目光和伏爾加河畔農夫的身體”這一句的時候,他卻突然感覺到了什麽,他猛地轉身擡頭,看到在鐵柵欄門外,兩個人正站在那裏,看著自己。一位獄卒則提燈跟在了他們倆身後。

看到那個一身黑色西服的人那雙似乎帶有淡淡的紅色的瞳仁,正放射出他剛才筆下形容的那種“能把人射穿的目光”,青年禁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嘯白!”在這個人旁邊的那個學者模樣的人已經認出了獄中青年的身份,不由得發出一聲驚喜的呼喊,他直撲到鐵柵欄前,向他伸出了雙手,“你怎麽樣?嘯白?沒事吧?”

“此間甚是安靜,我在此很好,仲華兄不必擔心。”獄中的青年——屈霜笑了笑,站了起來,拉住了陳乾聲的手,又瞥了一眼他身邊的那個人,“這不,沒給我上鐐呢。”

陳乾聲苦笑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麽,只是用關切的目光打量著屈霜,確定他沒有受傷,才長出了一口氣。

“這位就是名動天下的小楊將軍吧?”屈霜看著站在好友陳乾聲身後的楊朔銘,平靜地問道,“今日雖然沒有穿軍服,但我還是能感覺到,這‘高科技軍閥’的風彩,呵呵。”

聽了屈霜略帶譏諷的話,楊朔銘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在那裏仔細地打量著這位在另一歷史時空當中的著名“學者革命家”。

“小楊將軍是來陪仲華兄為我送行的麽?”屈霜看到楊朔銘在盯著自己,不由得冷笑了起來。

“你亂說些什麽啊!嘯白!”陳乾聲大聲的說道,並看了楊朔銘一眼,“瀚之怎麽會那麽做呢?”

“嘯白若是願意,剛才寫的那些文字,可否讓我看看?”楊朔銘笑了笑,聲音裏透著溫和之意。

“外面光線太暗,請瀚之入內一觀如何?”屈霜聽出來楊朔銘的話中似乎並無惡意,言語間也不由自主的放緩了些,“我這裏還寫了一些別的東西,瀚之也許會感興趣。”

“好。”楊朔銘笑著點了點頭,獄卒上前將鐵柵欄門打開,楊朔銘和陳乾聲一起進到了狹小的牢房當中。

三個人圍著小木桌坐了下來,屈霜將自己寫好的東西遞給了楊朔銘,楊朔銘認真地看了起來。陳乾聲則和屈霜嘮起了家常。

“滬上一別經年,如今竟然在此相聚,真是恍如隔世。”陳乾聲感嘆了起來。

“雖說多年不見,但仲華兄卻是老樣子。”屈霜笑道,“今日能見到仲華兄,哪怕是死,也不枉了。”

“別這麽說,嘯白。”陳乾聲說道,“你不會死的。”

“人生有小休息,有大休息,今後我要大休息了。”屈霜苦笑了一聲,“我每每幻想著:我願意到隨便一個小市鎮去當一個教員,並不是為著發展什麽教育,只不過求得一口飽飯罷了。在余的時候,讀讀自己所愛讀的書、文藝、小說、詩詞、歌曲之類,這不是很逍遙的嗎?但卻沒想到……”

“那你為什麽……”陳乾聲看著他,又看了看楊朔銘,欲言又止。

“我自己忖度著,象我這樣的性格、才能、學識,當中國黨的領袖確實是一個‘歷史的誤會’。我本是一個半吊子的‘文人’而已,直到最後還是‘文人積習未除’的。對於政治,從幾年前起就逐漸減少興趣。到最近一年實在完全沒有興趣了。工作是‘但求無過’的態度,全國的政治情形實在懶得問。一方面固然是身體衰弱,精力短少,而表現十二分疲勞的狀態;別的方面也是幾十年為著‘顧全大局’勉強負擔一時的政治翻譯、政治工作,而一直拖延下來,實在違反我的興趣和性情的結果。這真是十幾年的一場誤會,一場噩夢啊。”